深夜，大将军府。
后院的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将军府的护卫们却没有警觉的上前盘问。
而是看着四周，护着两个黑色斗篷下娇小的身影进了后院。
元宝早已守在一旁，见到那抹身影进来时，连忙迎了上去，“请随我来。”
元宝一路领着两个黑衣人向前走，一直到大将军的院子里才停下。
“老爷已经在里头等着了，您请吧。”
元宝说完，走在前头的黑色斗篷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跟在后面的她的丫鬟，则跟着元宝守在外头。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伊湛也寻声转过头来，神色复杂。
黑色斗篷也看了伊湛一眼，接着转身缓缓关上门，又朝他走来。
“许久不见了，阿湛。”
这句话仿佛带着电流，伊湛在听到的那一刻，整个人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顿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才压着声音开口，同时也将情绪压了下去。
“许久不见了，贵妃娘娘。”
伊湛话音落，黑色斗篷下的人抬起双手，将头上的帽子缓缓拿下，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
此人正是宣贵妃。
伊湛掩饰性的撇过头，强装自然的倒了杯水，推到宣贵妃面前，低声道：“娘娘请坐吧。”
“当然了，微臣也知道，娘娘大半夜的费尽心思来到我这，肯定不是为了喝茶的，若是有何事，便直说吧。”
宣贵妃勉强一笑，听话坐下，继而双手捧起桌面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随后，她的脸颊上不自觉便滑落一滴泪水。
伊湛见状内心揪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但终究未发一言。
“阿湛，你说的，要一辈子守护我，此话可当真？”宣贵妃哽咽道。
伊湛想也不想便回，“自然当真！不然我这么多年来，为何一直坚持明里暗里推举栎王？”
“更是为了他，不惜去做我最不喜欢的，拉拢他人之事，哪怕栎王看起来不怎么领情，我也不曾停下来过！”
宣贵妃连忙解释，“不，他不会不领情的，他心里一定是感激你的，阿湛......”
伊湛也不想纠结这些，只是叹了口气道：“我自问，在为你做的这些事情上，已然是竭尽全力，没有遗憾。”
“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阿兰。”
宣贵妃闻言，脸色变了变，随后苦笑道：“你觉得你对不起她？呵，当年我们在塞外，明明是那般快乐的时光。”
“要不是她仗着跟你家是世交，哄骗你父母让你回来，还怀了你的孩子，咱俩会分开吗？你觉得对不起她，那我呢？”
宣贵妃说着，声泪俱下，斗篷本就很大，衬得她发抖的肩膀更加娇小，更加惹人怜。
伊湛见状也不忍心，伸出手又缩回，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抱住她。
“好了好了，不说以前了，都过去了。”
宣贵妃将鼻子埋在伊湛肩膀上，半撒娇半埋怨道：“还不是你先说的对不起她啊！那难道你就对得起我了吗？”
“你知道我最是傲气的，若不是你娶了她，我又怎会一气之下答应爹娘进宫去！”
伊湛继续安抚着她，“是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消消气。”
宣贵妃也知道不能忘了正事，于是象征性的哭诉了一会儿之后便停止了。
毕竟对于男人来说，适当的撒娇怡情，一直没完没了则要命。
眼见将宣贵妃安抚好了，伊湛才试探性的问道：“所以你今儿个费尽心思跑出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宣贵妃微颔首，犹豫着道：“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吗？”
有了前面情谊的铺垫，伊湛想也不想就回答，“自然！”
他很爱她，且不说当年两人就已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这些年来，暗地里的联系也不曾停止过。
这些甚至瞒过了伊家的所有儿女，他们只以为伊湛是与众不同，单纯觉得栎王好，所以支持他。
宣贵妃听了伊湛的话，也觉得放心不少，便道：“阿湛，请你相信我，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只是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皇上的身体一看就知道撑不了多久了，云玱言又做的挑不到一点错处。”
“本想着借流言让皇上猜忌他，厌恶他，最后扶旻儿上位。”
“再不济真到换新皇时，就算圣旨上写的是云玱言，凭着皇上厌恶他一事，咱们也能与太子党争论一番。”
“没想到他居然破了这局，看样子还与皇上更亲密了，阿湛，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伊湛隐约也听懂了宣贵妃的意思，声音有些颤抖，“你难道是想......”
宣贵妃期待的望着他，炽热的眼眸中跳动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是，云玱言名正言顺的继位，现在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除了起兵，我别无他法，不然你觉得，等他做了皇帝，会放过我们母子俩吗？会放过你和你的一众同僚吗？”
“可是......”伊湛还想说些什么。
宣贵妃毫不犹豫的打断，“没有可是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这场仗打到今天，我们与他早就是水火不容了！”
宣贵妃说着，又收敛了一些疯狂劲，多了一些惆怅与哀怜，“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帮我。”
“只是你若不帮我，我依旧会起兵，依旧会搏这最后一次，哪怕希望渺茫。”
伊湛叹息，“我帮你，也不见得一定能赢啊，且不说明面上皇上和云玱言手中的人，就能与我们相抗衡。”
“更不知道他们暗地里还有多少筹码，到时候杀我们个出其不意，我们该怎么办？你冷静些，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宣贵妃起身后退两步，红着眼眶却无力的笑了两声，“所以说，你当年害得我进宫，又帮着我到了今天这一步。”
“结果到了最后，却不愿帮我了是吗？那你为什么前面要帮我？为什么要告诉我会一直守护我？为什么做出了承诺却不做到？”
伊湛连忙上前拉住她，宣贵妃却拼命挣扎，声音几乎都是压在喉咙里的，“你放开我，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伊湛将宣贵妃整个人环住，圈在怀里，任由她拍打着自己，直至没有力气。
思索了许久，伊湛终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是骗子，我，说到做到。”
宣贵妃眼中的光芒终于再次亮起，“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