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理杀青那天裴诀原本准备她给准备一场杀青宴,被喻理拒绝了,意料之中的结果,裴诀也没多坚持。倒是赵颖倩,对喻理还挺舍不得。
喻理觉得她可能是舍不得自己弹琴给她听。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喻理没多久就把行李箱整理完了,站在酒店门口等小林开车出来。
熟悉的保姆车没见到,倒是见到了一辆有些眼熟的劳斯莱斯。
喻理看着这辆劳斯莱斯停在自己的面前,倏地想起那天饭局结束,季执生小心翼翼问她:“杀青那天我想来接你,可以吗?”
车门被推开,季执生从车上下来。
他垂眸看着喻理,伸手接过了其中一个行李箱,见喻理没有明确拒绝,松了口气,温声道:“你先上车,我放行李。”
而后眼睁睁看着喻理上了后座。
喻理给小林发了消息,戴上了耳机,一副不想和季执生交流的样子。
其实季执生都已经做到喻理摆脸色不上车的准备了。
至少还愿意上车,这情况还不算差。季执生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想。
喻理也没说去哪,季执生开了一段,进入京城五环内的时候问:“去公司还是哪?”
耳机的音量不大,喻理音乐听清了季执生的问题,抿唇沉默了会儿,在季执生第二次发问前报了小区的名字。
这套小区房是去年崔宥佳送给喻理的十九岁生日礼物。
京城二环内的房价说出来可以惊掉人的下巴,虽然崔宥佳说她能够给公司带来商业价值,但喻理清楚,自己远远不够。
这也是喻理暂时还愿意营业的原因。
京城每天都堵,又遇上高峰期,喻理没多久就睡着了。
季执生注意着后座的动静,回过头看了眼,入眼便是女孩眉头微蹙睡不安稳的样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而后默默调高了车里的温度。
喻理不怕冷,冬天不爱多穿衣服,一进温暖的室内就会脱外套,睡着的时候最容易着凉。
季执生回了条消息,瞥见自己挽起来的袖子,突然笑了。
也不知道是那一年的影响太大还是他原本就不怕冷,如今变得和喻理一样,再冷都只穿两件了。
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喻理没有要醒的迹象,季执生把车停在了餐厅外,低头发消息。
又等了半个小时喻理才醒。
睡迷糊了的人伸手搭上了眼,靠在椅背上缓了好一会儿,声音微哑:“到了吗?”
“没,先来吃饭。”季执生温声说。
喻理看了眼窗外,是一家很难订的高档餐厅。
车内的空调在喻理醒来的时候被关掉,季执生捞过副驾驶上放着的外套,嘱咐道:“把衣服穿上再下车。”
喻理愣了一下,“哦”了声。
喻理平时不爱化妆,裹着长款黑色羽绒服下车的时候喻理想,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还挺狼狈的,真的进得去餐厅吗……
转头一看,季执生穿的和她差不多。
这是少爷?小说里不是都穿西装的吗?
季执生提前打了招呼,刚进门,餐厅的店面经理就迎了上来,一边招呼一边领着人往位置上去。
这倒是有点少爷的派头了。
点菜交给了季执生,喻理很专心地玩手机。
直到喻理隐约听见季执生说了“草莓”,她抬起头,听见应侍生重复了一遍:“草莓甜品吗?”
喻理慢吞吞地眨了眨眼,开口:“新鲜草莓不行吗?”
季执生改口对应侍生说:“沙拉吧。”
喻理:“……”
大概是喻理的眼神实在太幽怨,盯得人头皮发麻。应侍生的眼神在季执生和喻理之间转了一下,果断回复:“新鲜草莓吗,好的。”
季执生:?
其实也不是季执生和喻理对着干,喻理的挑食是共识,虽然爱吃蔬菜水果,但也挑的很,点份沙拉还能多摄入些营养。
喻理得逞地朝着季执生眨了下眼。
等反应过来,两个人都愣了下,喻理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瞥见季执生在偷笑。
两个人都不是话说的人,也没有久别重逢叙旧的打算。
喻理心想,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这种久别重逢不是大吵一架就是冷战一场,他们这么不尴不尬地吃饭还挺新奇。
意外的是,这家餐厅的菜都很合喻理的口味。
不过喻理本身就因为《祸世》减了一段时间的肥,饭量变小了些,没吃多少就饱了,而后拿着叉子慢吞吞吃草莓。
小林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家没。
喻理咬着草莓打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季执生:“你知道《祸世》是我写的?”
知道她写小说的人不多,当时谈合同的时候除了编辑,崔宥佳也派了人过去,喻理没有露面,也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会被猜到。
季执生笑,“里面那个亡国太子的生辰,和我们玩过的剧本杀的情节一样。”
喻理愣了愣。
原来他都记得。
季执生那句“你欠了我三碗长寿面,什么时候补给我”差点脱开而出,想到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梁宇给他发的消息。
【梁宇:你和谁一起吃饭?】
这家餐厅是季执生和梁宇合伙开的,平时季执生也不管,都是梁宇在负责,季家那边也是后来才知道季执生开了餐厅。
季执生回国梁宇本来想招呼几个在京城的好友高中同学一起给他接风洗尘,季执生拒绝了,现在谁知道这家伙闷不啃声带着个女生去吃饭了。
【季执生:喻理】
回完消息,季执生就没再看手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梁宇会有多震惊。
“你经纪人给你挑新剧本了吗?”季执生靠在椅背上,捞过水杯喝了口水,问道。
喻理不明所以:“没。”
想到《祸世》就是季执生投资的,喻理几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你又投资什么了?”
“电影,剧本就是专门为你写的。”
当初会考的时候喻理遇到了初中同学陈之晴,季执生在南加州的时候遇见了她,不过季执生不认识,是陈之晴主动找的他。
陈之晴学的编导,去年一个短篇电影入围了戛纳金榈奖最佳短篇电影,已经小有名气。
她对于喻理初中时期的事情了解了大概,又没少在一中的贴吧里看季执生和喻理的帖子,在贴吧里都传YJ两个人bE了的时候就已经写出了一个大纲文稿。
最常见的青春疼痛文艺类型。
陈之晴的剧本创作都是冲着走向国际拿奖的,所以即使是俗套的题材,剧本内容都很优秀。
更何况是专门写给喻理的。
季执生没法拒绝。
就那么几句简短的话,喻理听完愣了很久。第一反应不是开心或惊讶,而是想,如果接了,男主是谁呢?
“为什么?”喻理问。
明明那个时候他们没了联系,带着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决绝,他却买下了陈之晴的剧本,像是孤注一掷、又像无声的殉情。
殉情。
脑子里出现这个词的时候,喻理觉得自己是疯了。
季执生没回答,看着喻理吃的差不多的草莓,又给她夹了些意面,语气里是下意识的哄:“再吃点。”
其实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很多事情也没有结果。
回小区的路上喻理还是坐在后排,吃的有些撑,开了些窗吹风,倏地瞥见季执生的后视镜上挂着的挂饰很眼熟。
喻理翻了一会儿相册才找到他在高三时候给喻北车里挂的挂饰,一模一样。
一条很普通的小众独立设计师品牌的挂饰,不过百来块钱,却挂在了一辆几百万的豪车里。
喻理按着翻涌的情绪,迎着京城冬日干涩刺骨的风,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放下,她说的那一声声“算了”都是自欺欺人。
怎么算了呢?
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一起吹过的风、一起俯瞰过的夜景、一起在失眠夜里交换过的呼吸,怎么能算了呢。
“季执生。”
她的声音好轻,被风吹散、又飘远,而前面的人似乎没听见。
喻理失神地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灯影,再开口时声音带着颤意,“你欠我的。”
明明是你当年毫无征兆地出国,明明是你说“要不算了吧”,明明是你在临界点上反复试探又抛下我,为什么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呢。
季执生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的越发紧,喉头涩的不行。
他们没有删除联系方式,却从来没有联系过彼此,明明看得到对方的动态,却形同陌路。
在国外的三年,程觉和于靳河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喻理,而当初他们那么几个群也再也没有动静。
只有梁宇,偶尔会提起学校里的事,却也对喻理闭口不提。
季执生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没有季家的束缚,是不是早在高一的时候就和喻理在一起了。
他千算万算,在边缘处徘徊、出国、失联,以为自己做出了最好的决定,却根本没想到无论他怎么做,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一直被圈禁在季家的笼子里。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在一点一点挣脱季家的牢笼,假以时日,便可以有和季鸿世叫板的底气。
那句“再等等”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说了。
他欠了喻理太多,也不想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