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玉真神采飞扬,整个人美得像会发光的样子。不过寇徐两人早已知道她并没有对自己推心置腹,对她再没有初时的美丽憧憬了。
寇仲问道:“现在我们要到那里去?”
云玉真道:“我们现在北上淮水,再西往钟阳,到时会安排你们的行动。”
言罢,打量了他们半晌后,笑道:“过两年寇仲和子陵两个人必是轩昂俊伟的男儿汉,小梦也定是个能迷倒所有男人的美人儿,你们今年多少岁。”
寇仲道:“我刚过十八,小陵比我小一岁,小梦比我小两岁。”
云玉真欣然道:“听陈公说你们三人什么技俩都一学就会,并没有辜负我对你们的期望。”
徐子陵道:“我们若真的偷到了那账簿,怎样离开那艘大船?”
云玉真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会使人教你们如何利用灯号和我们联络,到时我会亲身到船上来接你们走,保证安全得很。”
寇仲道:“东溟派到中原来,为何会逗留这么久呢?”
云玉真道:“她们每隔三年,就到中原来一段时间,接受新的订单和收账,至于兵器则另有船只负责运送,这些你们都不用理会。”
徐子陵道:“外面的形势有没有新的变化?”
云玉真淡淡道:“杜伏威仍稳守历阳,数次击退了隋军。窦建德四个月前已自称长乐王,声势尤在杜伏威之上。新近又冒起了几个人,一个是徐圆朗,另一个是卢明月,这两人都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但若论哄动,却及不上鹰扬派的梁师都和刘武周一齐起兵反隋。他们原都是隋将,所以他们的起事实大幅削弱了隋室的力量。”
旋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两人和突厥关系密切,梁师都新近还拜在突厥“武尊”毕玄门下,成了他的弟子。有突厥人介入,这残局都不知如何可收拾了。”
徐子陵关心素素,问起她的主子翟让。
云玉真确对形势了若指掌,从容道:“翟让和李密正集中兵力,准备攻打兴洛仓,若成功的话,隋室危矣。在义军中,若以德望论,自以大龙头翟让声势最盛,但他的声势却全赖李密而来,迟早是会出问题的。”
接着奇道:“你们似乎对这方面也有点认识呢?”
寇仲道:“都是杜伏威告诉我们的。”
这三人都在担心素素,匆匆吃毕,又去跟陈老谋学艺了,等回返房间时,已是三更时分。
三人诈作登榻就寝,实则躲在帐内商量。
寇仲道:“我们的美人儿师傅美则美矣,但心术却不大好,分明是利用我们去偷东西来害人。”
徐子陵道:“应是像威胁我们般去威胁李阀的人,我们才不作他的帮凶,不若我们干脆溜掉算了。”
寇仲叹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吗?问题是美人儿师傅若真的狠下心来,把我们的行踪公告天下,甚至附送绘有我们尊容的画像,那我们便确是寸步难行,所以定要想个妥善的逃生大计。”
徐子陵道:“真想见到东溟夫人时,就把所有事说出来,然后央她带我们到琉球去,不过这样做就不能为娘报仇了。”
寇仲接口道:“也见不到李大哥和素素姐。”
段奇梦靠在徐子陵身边,低声道:“我好想姐姐……”
素素虽然和段奇梦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对段奇梦却是真心的好,如今素素生死不明,段奇梦自然挂心。
那两人默然片晌后,寇仲伸手摸了摸段奇梦的头,道:“你们有没有发觉这几天船上的情况有点异样。”
徐子陵点头道:“自美人儿师傅回来后,船上突然紧张起来,航道更不时改变,看来是在防备某方面的敌人。”
寇仲拍腿道:“有了!这些人说不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例如海沙帮,又或我们的老爹杜伏威,你可以在别人处布下奸细,人家不可以用同样手法对付你吗?”
段奇梦急忙拉着寇仲的手,嗔道:“小声点。”
徐子陵压低了声,道:“那算什么鸟的方法,给老爹和韩仆地拿到,我宁愿留在这里了,至少是骗得客客气气的款待。”
寇仲胸有成竹道:“山人自有妙计,我们就来一招“借死遁”,好象给人杀了的样子,其实却是逃之夭夭。”
段奇梦“噗嗤”一声笑道:“那叫金蝉脱壳”
寇仲瞪了段奇梦一眼,徐子陵则没好气道:“说的容易,但怎办得到呢?”
寇仲不理偷笑的段奇梦,道:“换了在别处,又或我们的功夫像以前般窝囊,自然办不到。但现在只要诈作中招,堕进海中,再涌起一些鲜血,然后出海底潜走,那时谁都以为我们葬身大海了。我们岂非便可回复自由之身吗?”
徐子陵道:“哪来的血呢?”
寇仲作了个偷的手势,笑道:“我们每天都大块鸡肉吃进肚内,可知膳房内定养了不少鸡,明白了吗?”
徐子陵苦恼道:“问题是我们不知敌人什么时候来,若过早取血,早凝结成硬块,倘堕海时浮出一块块硬的鸡血,岂非笑甩别人的大牙吗?”
寇仲道:“我们可把鸡弄晕,这是我们偷鸡辈的拿手把戏,偷回来后塞在床底,若敌人还没有来,便再换另两只鸡,此法必行。”
徐子陵仍在犹豫,段奇梦却大为意动,扯着寇仲坐起来道:“那就试试陈老谋教给我们的偷术是不是吹牛皮吧。”
寇仲把耳朵贴在木门处,运功一听,肯定廊道无人后,推门探头,接着闪了出去。
徐子陵和段奇梦紧随其后,以前他们虽然也偷过东西,但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却不同,这船上高手如云,说不紧张就是骗人的了。
膳房在船尾的位置,要经过这道长廊,走上楼梯,过丈许的甲板,才能到达膳房的入口。
廊道只一头一尾挂了两盏风灯,中间一截暗沉沉的,在这时刻,除了当值的人员外,大多数人均已酣然入睡。
三人提气轻身,鬼魅般朝船尾一端掠去。
岂知到了通往甲板的楼梯时,便有声由上传下来,赫然是云玉真的娇笑声。
顿时把这三兄妹吓得魂飞魄散,照距离再难有机会溜回卧房去,慌不择路下,三人推开陈老谋传艺那大房的门,缩了进去。
只有这里他们可暂避一时。
他们熟门熟路的在靠海一角的柜子底下躲了起来,心中祈祷云玉真不是要找他们就好了。
“咿!”的一声,工场的木门被推了开来。
三人又喜又惊。
喜的当然是云玉真到这层舱房来并不是要找他们,惊的却是云玉真说不定会发现他们。吓得这三人闭气运功,催动内息。
若换了其它人,尽管内功比他们深厚精纯,亦瞒不过像云玉真这种级数的高手。
但偏是《长生诀》乃道门最高心法,专讲养生深藏之道,运功时全身机能有若动物冬眠,呼吸似有如无,精气收敛,加上云玉真并非蓄意察探,竟茫不知室内藏了三个人。
乍听似是只有云玉真那细不可闻的足音,但他们却感到入来的是两个人,因为当云玉真到了室内后,才传来关门的声音。
云玉真的娇笑响起道:“策哥!快来!这就是飘香号的挂图,我们损失了三名好手,才得到这些资料,你该怎样赏人家哩!”声音竟是出奇的狐媚娇嗲。
段奇梦心中冷笑,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人!
寇徐两人大感没趣,想不到云玉真平时对他们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现在竟任人玩弄。
段奇梦却是大为吃惊,此人落足无音,看来武功更胜于云玉真。
接着一把年青爽朗的男声道
寇徐两人听得牙根直痒痒,段奇梦却有点幸灾乐祸。
那人放开了云玉真,后者道:“还不点灯。”
灯光亮了起来。
只听云玉真道:“东溟夫人单美仙的功力已臻化境,幸好我知她会在七天后到彭城去会李渊,来回至少要十天,那是我们唯一偷账簿的机会了。”
段奇梦想起李世民,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见面?
那男子道:“那三个小鬼真行吗?船上还有东溟派的小公主和护法仙子,都是第一流的高手呢。”
云玉真笑道:“那三个小鬼机伶似鬼,惟一的问题是学不成玉真的鸟渡术,否则有心算无心下,此事必十拿九稳。到时我会佯作攻打飘香号,引出她们的高手,好让他们脱身,理该没有问题。”
男子笑道:“每次你这骚狐狸提起那两个小子时,都眉开眼笑,是否想想尝尝他们的童子功呢!”
云玉真娇哼道:“见你的大头鬼,我哪里会看上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流氓吗?你不也是看上了段奇梦那个小丫头,想弄到手里尝尝鲜。唔……轻些……由于此次事关重大,所以才要你这独孤门阀的新一代高手出马接赃,到时顺手杀人灭口。人家为你这么尽心尽力,你竟这么来说人家,啊……唔……”
听声音,那两人又缠绵起来。
段奇梦听到这话倒也不意外,像云玉真这种女人是不会在乎将男人推到别的女人身边的,而且云玉真也肯定不止独孤策一个男人。
但是寇仲和徐子陵却是脑中响起了晴天霹雳,原来云玉真不仅要算计他们,还要惦记段奇梦!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眼色,两人心中第一次对云玉真有了杀机。
三人同时也恍然大悟,原来巨鲲帮的后台就是四大门阀之一的独孤门阀,而此事正是独孤阀对忖李阀或宇文阀的阴谋。
跟着又传来云玉真的声音,娇喘着道:“我回睡房吧?真想逗死人家吗?这两晚该会平安无事的,但转入淮水就不敢包保了。杜伏威不知如何得到风声,知道三个小鬼来了我船上,到时就要凭你独孤策的‘碧落剑法’去应付他的‘袖里乾坤’了。”
独孤策傲然道:“放心吧!二哥已亲领高手接应我们,顺手宰掉杜伏威,那时江淮军只剩下一个辅公佑,还何足惧哉。”
云玉真道:“将来你们独孤家得了天下,可莫忘了我云玉真呢!”
独孤策沉声道:“你真肯定那三个小鬼不知道‘杨公宝藏’的秘密吗?”
云玉真道:“当然肯定。我曾故意嘲笑他们不知道藏宝的地点,只看他们的反应和表情,便知傅君婥没告诉他们了。事实上传君婥始终是高丽人,怎会把这事泄漏给汉人知道呢。来吧!”
门关。
足音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