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车厢外很冷，车厢里很闷。
本来就被这不循环的空气弄得有些头昏脑涨的沈淮序，再被徐舟野这一“圈禁”的动作箍在怀里，脸色都黑了几分。
他刚想开口让对方退开点，司机又踩了一脚刹车，嘴里骂骂咧咧的：“诶呦，下雪天能不要开这么快嘛，这些个司机脑壳是有毛病！”
与司机的怒气不同，徐舟野因为这一脚的刹车差点怼到沈淮序的脸上去，唇瓣与对方的脸蛋也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呼吸交错，将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沈淮序翻了个白眼，伸手将对方隔开一些，并没有说话。
徐舟野开口想说点什么，沈淮序已经轻飘飘地移开视线，态度冷淡，转向窗外去了。
这无声的表达就是在表明态度。
徐舟野努了努嘴，硬邦邦地将自己的腰直起来，还是站在沈淮序的身侧。
后面有人下了车，他才不得不移动到后方坐下来，也不错，至少可以盯着阿序看，不会被他瞪了。
平时四十分钟的公交车，因为天气的缘故，硬生生开了一个小时十分钟，下车的时候已经九点过十分了，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直到进学校，沈淮序都没再理人。
幸而今天学校因为天气的缘故体谅大家，将课程延后了一个小时，好多学生陆续赶来，没吃早饭，正在教室门口干咽着。
沈淮序似乎也是其中的一员，他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面包片，边刷手机，边机械地吃着，那神情漫无目的，似乎都不知道塞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
看了几秒的徐舟野忍不住，他大步跨上去，将手中的保温桶递出去：
“阿序，趁着还没有上课，咱把粥喝了吧，别闷太久了，这个我试过不难喝。”
沈淮序的眼珠子如同他吃饭的动作，机械地转到徐舟野的方向，思索了一会儿，接了过去。
这一寻常的动作如同一颗小石子，不大，但却在徐舟野惴惴不安的心中砸出了一片绝大的水花。
此刻的徐舟野才逐渐的意识到，在单方面的追逐当中，只要对方能给一点点的回应，都会有巨大的喜悦感蔓延到心尖上。
然而，这一喜悦在几秒之后，就再次掉了回去。
沈淮序目光巡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因为吃包子而噎住的小胖男生，将保温桶递到他面前：
“喝点粥吧，脸都被涨红了。”
那小胖男生眨了眨眼，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沈淮序递给他的保温桶，脸上是止不住的羞赧，他将沾了油的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才伸手接过去，语气轻快：
“谢谢沈同学。我......我待会儿喝完将桶洗干净了还给你。”
“不用谢我，徐同学不想喝分给你的。”
小胖男生立马将感激的目光投到徐舟野的身上：“谢谢徐同学！”
在一旁看着的徐舟野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僵住了，他有些难过，却要保持着一个得体的表情颌首：
“没关系，正好，我煮多了......同学之间就应该相互帮助......”
等小胖男生去洗保温桶的时候，徐舟野才略微委屈地凑到沈淮序的身边：“阿序，那是我很早起来熬的。”
沈淮序拍掉手上的面包屑，不以为然：
“所以呢，你送给我，我没权力处置么？”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可惜了。”
不是你吃掉的话，就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我不喜欢的东西你强加在我身上，这算可惜吗？”
“你不喜欢吗，你以前不是经常煮这个......”
沈淮序的神色寒凉却又坦然地盯着面前那张委委屈屈的脸，他似乎从面前的这张脸上看到了眸中熟悉的神情，竟然又和之前那只狗联想到一起了。
他抽回自己这种发散的思绪，只觉得自己神叨叨的。
莫名其妙将这两种物种不同的东西联想到一起。
“以前，呵，以前不是我喜欢，而是你，出去乱造一通后需要喝点养胃的小米而已。”
徐舟野强行忍住了涌到唇边的苦涩，心中的愧疚感如藤蔓般蔓延开来，攀附着，汹涌随意地往上长。
沈淮序对红枣小米粥无感，只是因为从前自己喝了酒之后，需要类似的东西来调养，所以才经常看到对方做这个东西。
原以为，他也是喜欢的。
“对不起。”
“哼。”
沈淮序轻哼一声：“道歉干什么，徐舟野，你不必为以前的任何事情道歉，因为那时候你没有逼我，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才是自作自受。”
恋爱脑上头。
“也感谢你不曾逼我，我是自由的，所以我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徐舟野瞥了一眼过路的人，用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问：
“那，那你还能回来吗？”
沈淮序一愣，眉峰一挑，回去？
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他承认，对于徐舟野十年的情感，不可能说斩草除根就能够马上得以执行的，因为这些情感可能已经遍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总有忘记清理的地方。
但他有理智，即便这忽然蹦出来的感情短暂地唤起了他对面前人的暧昧和暖意，他也知道这份悸动是带着怅惘的，是伴着尖刺的，是足够伤人心的。
尝试过为自己活的人生之后，只想逃离那种将自己束缚，让自己受限的日子。
似乎是不再愿意被眼前的人迷惑，沈淮序转过头，留下一个近乎冷绝的眼神：
“做梦吧。”
说完，也不顾身后人什么样的表情，转身进到教室里去了。
徐舟野抠着指甲盖悲伤的时候，小胖男生正好洗了保温桶回来。
“谢谢你徐同学，做的真的很好吃。”
徐舟野嘴角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想，要是阿序不再愿意回到他身边，他朝他跨过去就行了，无论对方在中间设置再多的障碍，再多的隔阂，他都要跨过去。
等到徐舟野进到教室，站到沈淮序身边的时候，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脸色，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偏头向沈淮序问：
“那个，沈同学，今天也请多指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