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武、邓实那几个人，当年不是我的关系，要不是天上那些人要我给他们谋个差事，他们都不会在我手下讨饭吃。”王凯冷漠地说道：“按我本来的意思，是把他们全部做掉，当年那些事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可惜，我拗不过，顶上那些人还是怕事，终究还是怕太多的人命，洗不干净，那之后张克奇就收了他们。”
“结果呢？还是惹来一身骚。”王凯说道：“他季阳海是个可怜虫，如果没有这五个蠢货，他哪里来的线索？如果没有这些线索，他怎么认识张克奇，怎么可能一下知道家里这么多事情？”
“之前唯独张克奇入狱这件事我想不明白，现在我想明白了。”
“所以仔细想来，我王凯这么多年的心血，应该都毁在这张克奇手上。”
王衿伶听明白了：“你认为是张克奇的手下和我暗地串通，就等于我和张克奇暗地里串通？不可理喻。”
不得不说，王凯的推论说是证据使然，更像是一种恐怖的直觉。
“你老子我不是法官，做事不讲证据。”王凯摇了摇头，说道：“论家里的内鬼，钟音华疯了，我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她，艾春晓呢？一开始就是想扒我王家嘴里一口吃的，她没有那个胆子。
李泽？他会卖我，但绝不会第一个卖我。如果他反水，一定是有个人起了头，让他瞧清了利害。”
王凯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在他们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千思万想，我是真的不敢想到你的身上，也想不到。”
王衿伶低下眼睫，说道：“我也不敢想，你居然会亲自来这儿，你可比谁都谨慎，比谁都惜命。”
“但有一件事你肯定想的到。”王凯说道：“你做的这些事，毁了我一辈子的心血。”
王衿伶眼睫一颤，冷笑着说道：“我说不是我，信不信由你。”
王凯笑了笑，说道：“如果不是钟音华说，我都不知道这么些年来你有多恨我。我敢说，那是因为你不懂，当一个大家族的掌舵人是什么感觉，你不懂作为一个父亲是什么感觉。”
“啊。”王衿伶受不了似地仰头，深深地说道：“你不会要跟我打感情牌吧，那太恶心了。”
“不是感情牌，就只是感情。”王凯说道：“上面那些大人物自顾不暇，但他们不敢不管我，除非他们想一窝被铲得干干净净。我想走随时可以走，走之前还可以把财产全部转移。
但我没走，为什么？因为你还在这。”
王衿伶一言不发，任他说些什么。
王凯继续说道：“你更不懂什么是家人，我忙活这大半辈子是为了什么？以前是为了花天酒地玩女人，是为了当这望海的人上人。你长大以后，我眼里就只有家人。
我老婆你也看到了，是个疯子，不可理喻，身边的弟兄更是不可靠，那我还剩什么？只剩你这么个女儿了。”
“所以我今天来了，就为了确认这么一件事，如果这事情不是你做的，那你就是真被绑架，要我一个人一走了之，那我就是一无所有了，我做不到。
人都有感情啊！”
王衿伶从小到大，该是第一次直视自己父亲的眼睛，说来多么可悲啊，尽管拥有那些“未来”的记忆，对她的影响还在日渐增大，可不管是这辈子的她，还是上辈子的她，都未曾听王凯说过这些话。
究其一生，她都活在原生家庭的阴影里，没有走出去半步。
所以她才机关算尽，夺王凯的权，要让他尝尝自己前半生受过的所有压迫。
可为什么到了这最后一步，王衿伶却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了？是因为在记忆里已经成功过了吗？
她忽然很想相信王凯说的这些话都发自真心。
王衿伶忽然问道：“确认完了，那你要怎么办呢？”
“我们可以走，就算产业没了，赚的钱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了，手上那么多条人命，还能一走了之也未尝不是一种善终。”王凯看向季阳海，说道：“包括你，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季阳海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的愤怒，如果不是对王衿伶的忠诚最后牵扯着他的理智，或许他已经毫不犹豫杀死眼前这个人渣了：“你想拿钱换我十几年，我父母和柳老师的三条命！？”
王凯指着他说道：“对，如果买不了，你就不会受我女儿指使，唱这出双簧戏，你要跟我谈条件，谈什么都可以。
我还能告诉你，我一直都很敬重柳老师，她是个好人，不是我杀得她，你要算账就去找蹲在牢里的张克奇！”
原来如此......王衿伶明白了，王凯自始至终都认为，这一系列事情完全是出自她的手笔，没有其他人存在了，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季阳海是完全受她控制的。
他还不知道，一份文件已经被递给季阳海，煽起了他心中的仇恨之火，已是永不停歇了。
嘴上全是感情，心里全是算计。
王衿伶突然想起来，那份记忆里，她最终还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那个时候，王凯一闪而过的就是现在这种眼神。
这种充满欺骗、煽动、操弄人心的眼神。
王衿伶叹了口气，对季阳海说道：“把那个可恶的家伙叫过来好吗？”
王凯皱起了眉头，猛然察觉到情况似乎脱离了自己的判断，不祥的预感瞬间上涌，而季阳海则突然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季阳海说道：“您变得软弱了。”
王衿伶不想看着王凯死，不想看着这个家在自己眼前分崩离析，尽管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我发现，这辈子我一直在追求的什么王家，王凯，钟音华，什么钱啊权啊对我来说其实一直就没什么意义。”王衿伶说道：“就像柳老师改变了你一生的轨迹一样，现在我也只想让他那家伙站在我的面前，亲口告诉我他能给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