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轻声细语落地,砸得满室死寂。
“陛下”“陛下”……
这个词有时候是催命符,有的时候却也是最好用的旗帜。
纵使贵妃你再嚣张,在圣意面前不也得乖乖听话。
而现在陛下心里最要紧的是什么?
是西北的稳定,是军士的忠心,是楚家小宁安候的康健。
所以,肖太嫔自知不用多费口舌,只抓住这一点足矣。
可就像肖太嫔觉得梅瑾萱使得都是小把戏一样,梅瑾萱现在也看不上肖太嫔狐假虎威的小手段。
不就是不接招吗?谁不会啊。
于是,就见梅瑾萱抬手轻轻拂了一下自己鬓边的头发,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
“不行。”
说完,室内又是一静。
别说肖太嫔,就连端柔太妃也没想到,梅瑾萱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半点解释都没有。
一直温雅的肖太嫔脸色有些沉,她冷声问:“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瑾萱勾唇浅笑,眉头轻挑,眨了下眼:“没什么意思。就是小侯爷得了点风寒,恐加重病情,不能见客。”
这笑容亲切,语气也和气,可不知怎的,肖太嫔就是在这张面似芙蓉的脸上,看出十分挑衅。
她轻吸了一口气,压制火气。
怪不得“梅瑾萱”这个名字满宫猫嫌狗厌的,有些人更是一提起就恨得牙痒痒,肖太嫔今日一见方觉名不虚传。
肖太嫔用力握了握了自己的手,平缓的声音如溪流潺潺流出:“若是怕孩子受风,那我们去探望也可。”
说着,肖太嫔便转身,要带人往偏殿去。
可没想到,人走到门口,那雨泽殿的大门便在眼前“咚”得关紧,险些砸在肖太嫔的脸上。
“你!”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肖太嫔这下是真的怒了!
她猛地转身,纤长的手指直指梅瑾萱:“你放肆!”
没想到,这句话引得梅瑾萱笑得更开心了。
她掩着嘴,身体似八月牡丹在骄阳下,随着微风簌簌摇曳:
她轻声道:“太嫔这话说得……满宫谁人不知,我梅瑾萱——就是‘放肆’二字。”
这话说得太过霸道,竟让肖太嫔一时哑口无言。
而梅瑾萱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太嫔平日既然不喜与人交道,那就在繁音阁里好好弄花侍草,改日我再让人给太嫔送几株新开的铁海棠。”
说罢,她余光一扫:“送客。”
素雪、素晴自梅瑾萱身侧走出,一步步移向肖太嫔的位置,就好像若肖太嫔不肯走,她们就动手“请”她出去一样。
肖太嫔并没有被这架势吓到,她定立原地,沉声质问:“梅瑾萱,你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呵……”梅瑾萱垂眸轻笑:“怪罪?外面都说,本宫妖媚惑主、恃宠而骄……”
一双被凤梢勾勒得妩媚凌厉的眼睛抬起,直直射向前方,那眸中再没有笑意,只有一片寒霜。
“所以,便是到了陛下那里,也得容我一容。”
……
肖太嫔似乎失去了言语,沉默良久。
因为她觉得——梅瑾萱说得没准是真的。
真闹到李惑眼前,就算是这样的军国大事,只要没有实证李惑就会是偏心的。
而就算有实证,就算小侯爷真死了,谁又可知龙椅上的的那位不会将此事遮掩呢?
毕竟皇帝才是这座皇宫的主人,宁安候在皇宫里夭折,无论罪魁祸首是谁,主人也脱不了失察之责。
这涉及到皇室颜面,更是李惑自己的颜面。
以肖太嫔对“皇帝”的了解,在他们心里应该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所以,虽然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但面对梅瑾萱一力降十会的做法,她没有在纠缠下去,乖乖走了。
而等到回了繁音阁……
“没想到这梅瑾萱竟真的如此跋扈,今儿连宁安候的面都没见着,下一步可如何是好?”
肖太嫔扶着旁边嬷嬷的手坐于榻上,问道。
那声音依旧平缓如无波湖水,好似任何事物都不能动她心神分毫。
随着她一同去往承乾宫的杨嬷嬷在她面前站定,看着肖太嫔一双柳叶儿似的眼睛, 笑呵呵地回答:
“娘娘此话差矣。婢子看今日反而是极好的!”
肖太嫔微微抬眼。
杨嬷嬷:“若小侯爷无事,贵妃为何连面都不敢露上一露?可见,那孩子必是真的重病,且病入膏肓了!”
“你的意思是?”肖太嫔问。
这嬷嬷得意一笑:“自是请圣上裁决,得了手谕,带上太医侍卫,在去那虎穴闯上一闯了。”
而在“龙潭虎穴”之中,那把守着洞的妖怪正跟趋附她的蜂蚁商谈。
今日天气不佳,微薄的日光如还未出阁的娘子,含羞带怯,稍稍露脸不久,便又藏于阴云之中。
虽然辰时刚过,但门窗紧闭的殿内已经犹如子时午夜一般,黑洞洞的,一应事物看不真切。
而梅瑾萱就隐身于这片黑暗里。
“人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极轻,可在这落针可闻的室内,流进人耳里也如战鼓擂擂,让人心头发紧。
她身旁的素晴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哎……”
一声轻叹,不知究竟是谁发出。好半晌,才有人再次说话:
“你找机会再让人去楚府一趟。”
梅瑾萱说着,招了招手,素晴立时附耳过去。
一阵耳语过后,素晴稍稍直身,梅瑾萱再次叮嘱:
“记住,务必小心,别让他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