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到秦音身边小半个月，虽然还是冷冰冰不苟言笑，但一个人顶几个人用，很能干。
秦音主仆三个，对这个话少又能干的助力，没什么抵抗力。
大家渐渐相处的很好。
六月廿六，纪欢颜出嫁。
头天晚上，秦音和纪鸿洲便带着几个孩子回老宅过夜。
夜晚，在清心斋摆那边儿出嫁前的最后一桌家宴，纪欢颜哭了。
她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母亲快要永远离开她，出嫁后用不了太久，这个家就散了。
纪欢颜伤心极了。
老太太也被她惹得落泪，忍不住红着眼眶轻斥：
“...你哭什么？还没到哭的时候呢，诚心想叫我今晚睡不着觉？”
纪欢颜跪到地上抱住她，哭的更厉害了。
这顿饭，所有人都没吃好。
最后不得已，纪鸿洲让秦音给老太太扎了一针，辅助她停下情绪睡过去。
当晚，纪欢颜想跟大嫂和弟妹一起睡。
叶青青跟她是闺中好友，当然也想陪她，如此一来，秦音也不好拒绝。
纪鸿洲皱了皱眉，“又不是让你远嫁，不知道的，以为你嫁出去几年回不来...”
纪欢颜抽抽噎噎顶嘴：
“就一晚上，又不是要抢你媳妇儿不还你...”
纪鸿洲，“......”
秦音好笑轻叹，安抚的轻握他手臂：
“算了，我陪陪颜儿，开解开解她，出嫁前，心里都会慌得。”
纪鸿洲听了这话，挑眉睨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秦音几乎知道他什么心思，不过是想问她那时也慌吗？
但现在不是说私房话的时候，她全当没看出来。
*
当晚，老宅里的红灯笼亮一夜，一派喜庆。
悦园里，连床帐被褥都是红的，姑嫂弟妹三人挤在一张床上，谁都没有睡意。
纪欢颜和叶青青是不想睡。
秦音是很想睡得，但她第一次跟除纪鸿洲以外的人同床共枕，别扭到怎么躺都不舒服，根本睡不着。
这时，纪欢颜突然开口：
“...大嫂。”
“嗯？”秦音阖着眼应了一声。
“你说我出嫁后，母亲还能撑多久？”
这个问题，秦音不好说。
叶青青轻声插话，“颜儿，大喜的日子，别想这些，我看母亲还能下床，离病入膏肓还早呢，不会那么快。”
纪欢颜默了默，“是么，大嫂？”
“...嗯，没那么快。”
秦音只好应了一声，又劝她：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的累。你记着，只要你们日子过得好，母亲不管什么时候离开，都是安心的。”
老太太的食道和胃都不好。
可能说话也就是几天的事，也可能少折腾，攒下精力，还能过个一月两月。
秦音现在不敢给她看脉，怕的就是有人问。
其实纪鸿洲和纪文洲都看开了，唯独纪欢颜，到底是唯一的女儿，最受宠，所以至今还不愿接受。
纪欢颜轻嗯了声，“...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叶青青问。
“我...，我看书上说，第一次很疼。”
秦音，“......”
叶青青掩嘴轻笑，“第一次谁不疼？”
纪欢颜面颊微红，吞吞吐吐道：
“母亲现在这样，我实在没心情，我想跟章谨商量，结婚后，我们晚点圆房行不行？”
叶青青惊讶，“什么？？”
秦音也睁开眼，看了眼纪欢颜。
纪欢颜话说的更磕巴了。
“他性子好，应该好说话，会体谅我的吧？”
没心情是一方面，觉得有点太快了，又有害怕，是另一方面。
叶青青忍不住想笑，“章谨再性子好，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新婚夜，不让洞房...”
纪欢颜尴尬，又扭过脸看向秦音：
“大嫂，你，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
秦音重新阖上眼，“你们夫妻的事，你们自己商量，不过这的确有点欺负人，你得想好了，你想等母亲身后事办完，到时候还守不守孝？”
现在的孝期，讲究的，最起码要过完三七。
这么算起来。
章谨要等挺久......
纪欢颜不说话了。
愿不愿意的，等明天晚上，她再跟章谨商量好了。
他要实在不愿意，自己也不是非要闹到僵起来。
*
翌日天不亮，全福太太就来给纪欢颜上妆。
所有人都忙起来。
等到天将将亮时，接亲的就来了。
因为章谨没有高堂，照顾到老太太的身体和心情，两人是在帅府老宅拜的堂。
拜完堂后，再接走新娘子。
喜宴在祥云饭店办。
这遭成亲，时间紧任务重，章谨忙到脚不沾地，一个月累瘦好几斤。
不止如此，为了办个像样的喜宴，至少让纪欢颜嫁得不那么寒碜，他所有积蓄也掏空了。
不是纪鸿洲慷慨，升官时补给了他一大笔奖赏。
可能他现在还要欠外债。
当天傍晚，章谨从饭店回到自己置办的小公馆，看着灯火通明的小院和洋房，长长舒出口气。
掏空积蓄换了一个家。
只要纪欢颜不太奢侈和挑剔，等他慢慢攒下军饷，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生活的重担担在心头，章谨感受到负重前行的压力，也感受到沉甸甸的踏实。
他调整了下神情，不愿在这个夜晚把情绪传递给新娘子。
做了半天的建树，这才提脚进了院子。
家里的佣人，除了做饭的厨子是章谨请来的，其他一个老妈子和四个女佣，是从帅府老宅，跟着纪欢颜过来的。
见他回来，五人齐齐立在门口，一脸喜气洋洋喊‘总军’。
章谨唇角扯了扯，没说什么，径直上了楼。
卧房里灯影明亮，照的喜床红被子，和满屋子贴着的大红喜字，一片红彤彤。
纪欢颜已经沐浴卸妆，正穿一件正红睡裙，坐在梳妆柜前擦头发。
章谨携着淡淡酒意踏进门，视线落到她身上，脚步就定在了门口。
最近两人没怎么见面，比起最开始两天的热情，现在以新婚夫妻的身份见面，气氛很有些尴尬。
纪欢颜从镜子里看到他，也是僵了下。
她放下梳子，缓缓回过头，莹润杏眸看过来，紧张到眼睫轻煽，两手握住衣料。
“...你，你回来了。”
章谨定了定神，敛起视线，抬脚走进门。
“嗯。”
纪欢颜束手束脚站起身，话也说的吞吞吐吐。
“你，你喝多了吗？要不要，先洗澡？”
“嗯。”
章谨立在衣架前，背过身脱鞋更衣，语气温淡说道。
“你收拾完先睡，我洗漱过就来。”
纪欢颜看着他一边解着衬衣，一边朝盥洗室走去，下意识提醒：
“好像没有热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