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
季书航扶着额头，眼看苏云梁暴风吸入式地吸完第七碗浓稠米粥，心中颇有些郁闷。
看个戏，还要搭进来几部功法，甚至连自己都搭进来了，要去亲自干活，当那千军的总教头。
自穿越来这个世界，不说一点儿亏没吃，但确实就从来没亏这么狠过。
亏得底裤都要没了，统子下手都没这么狠！
反观苏云梁此时心情却是很不错，面对季书航，哪怕现在已经知道了后者也是“仙人”，也没有像面对其余修士那般局促不安。
恰相反，跟在老师身边，苏云梁再没有比此刻更安心的时刻了，用力咽下最后一口粥，舒舒服服打了个饱嗝，龇这个大牙冲季书航傻乐。
“乐，还乐！”
一看见苏云梁这副傻样，季书航就感到来气，抽出竹扇在前者头顶敲了两下。
“季先生，现在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了，有什么不该乐的吗？”
苏云梁咧嘴笑着询问。
“你当真以为妙音门那么好心，是为了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她不过是不愿消耗自家的弟子罢了，塞你们到前面当炮灰，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季书航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似乎真的很嫌弃苏云梁的愚蠢。
苏云梁的笑容缓缓收起，转变后的神情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忧虑：
“我知道，但是我们也确实因此获得了唯一能够偿还些许罪孽的机会，哪怕是当炮灰也无所谓，我不怕死，弟兄们都不怕；”
苏云梁深吸一口气，仿佛有什么堵在胸腔：
“我们只怕实力不够，怕浪费了这一次的机会，所以！请先生……”
“哎哎，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一个将军，怎么有事没事就想着下跪呢？”
季书航一把拉住苏云梁的臂膀，欲将他从地上拽起，可后者这次却如同一头倔驴，死活要将身子往下压。
季书航若是使劲儿，苏云梁自是无法反抗的，但对上后者复杂的目光，季书航无奈松手，苏云梁跪在地上，抬首，语句因害怕有些气息紊乱：
“季先生，您给我交代句实话，我们修习了功法，当真就能回去杀了那妖邪国师么？”
苏云梁眼中刚升起的几分期许，随着季书航的摇头，又消散了大半，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却还是不甘心：
“修行了功法，有了仙门仙师相助，也不行么？”
季书航双脚在地上轻点，躺椅带着他摇晃：
“你不会真信了那家伙会很弱吧，凭借一己之力能够给整个国家都种下幻术，甚至在你外出征战，距离他十万八千里，幻术依旧不解……妙音门就只是想拿你们先试探性下对方的手段而已。”
是啊，自己人多又如何，匆忙学习一招半式，凭什么能打过人家真正的仙人？
苏云梁先前在洛谷城就认识到了，在仙人面前，人数优势是那么可笑，唯有境界才是绝对的真理。
当双方的实力差距过大，一方引以为是的人多势众，在对方眼中也就只是添了些数字，仅此而已。
“结果你已经知晓了，准备要放弃了？”
季书航皱着眉，苏云梁苦笑着没有说话，眼中无限迷惘，如同被雾气掩盖。
抬眼，院落中，正午的阳光无比明媚。
但后者却看不见一丝光明，在他的前路，在云骑军的前路，在整个商国的前路。
被深深的无力感包裹，苏云梁就这么愣愣地望了许久，喉结一阵蠕动，最终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
“不，要回去的……至少……我还能唤醒那些被蒙蔽的百姓……要回去的……”
“所以嘞？回去唤醒那些民众，然后他们看着手里的血肉，他们变得惊恐，他们无意识的制造混乱、成为混乱，最后，他们消亡，裹挟着整个国家一起，无一人能够幸免。”
季书航的语气异常冰冷，冷到令苏云梁的心中又是一个激灵，上下两排牙齿不住的碰撞在一起，连带着嘴唇都在颤抖。
季书航并不喜欢如此折磨人，更何况苏云梁还是自己的“学生”，但有些问题，不提前指出来，就会演变成未来，一个必然的，比这番话更加冰冷的未来。
想象一下，苏云梁带着数千人的军队入城，那些百姓还捧着自家的礼物，去迎接他们的将军凯旋。
结果下一瞬间，苏云梁阴沉着脸，将一切公之于众，唤醒随之破除，篮子中的腊肉变成了一只只人手，小孩舔舐着的糖葫芦变成了由人的肝脏制成……
那些百姓或许会恐慌，或许会反将苏云梁当作妖邪，又或许会是其他的反应。
但不论是哪一种，苏云梁都回不到朝廷，去站在那邪修国师的面前质问。
一个国家，如此草率的于混乱中覆灭，光是想想，苏云梁就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
这就是仙人手段么，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够抗衡的。
苏云梁眼睁睁看着前路一块块的崩断，碎裂，身前只剩下了一片空无且黑暗的无底深渊，最后自己连同脚下的平台一同坠落。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看向躺椅上的季书航，抓住后者的袖口，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先生，您有办法的对吧？您肯定有办法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虽入了仙门，但灵根早被邪修挖去了，真的就是一个凡人武夫看，练的也都是先前就教过你的那些。”
季书航耸耸肩继续说道：
“就连答应交给你们的修行功法，我也只是有，却未曾修习过，交给你们自己摸索，我就只能搁旁边看着。”
闻言，苏云梁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跪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唉——，还仙门的人呢，居然真的是个凡人，在仙门估计也就是杂役罢了。”
“猪鼻子里插两葱，装什么象，害本王蹲那么久，走了走了！”
围墙外突然传来两声怒骂，给苏云梁吓得一愣。
正是商国的皇上和太子二人，酒醒后打听到季书航是青云宗大宗门的弟子，还给二人吓得不轻。
连忙跑过来，又怕无礼在此冲撞了仙师，就在门外想等着季书航出来，恰巧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两人骂骂咧咧的，还不忘回首啐两口唾沫，被妙音门童子瞧见罚了百两银子，灰溜溜走了。
“先生方才是因为他们？”
待到两人脚步渐远，苏云梁这才缓过神来，两位皇室偷听别人墙角，这也太丢人了吧。
季书航轻摇竹扇，没扇几下，苏云梁主动接过扇子，在一帮替前者扇风。
“是也不是，先前那些我也没骗你。”
苏云梁刚抬起的眉梢又低下去，可手中竹扇依旧没停，季书航眉头这才彻底舒展开：
“不过——，我教人修行还是有些门路的，我师弟师妹都是我教的，皆是门中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