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道弃没说话。
金卯质问他：“你用金氏三千人的魂魄炼石，如今追来这里，是想拿我当祭品，把时空溯回到你酿成终身遗憾那一刻？”
支道弃一步步走来，脚下像踩了碎镜子，咔嚓一声轻响，就有一朵冰莲在他脚底下盛放。
金卯身上的小蛇如临大敌，弓着脖子做出个随时准备出击的姿势。
男人不说话，他在巨型山峦前就像跌进沧海的一粒雪花，渺小得微不足道。
但这蝼蚁一样的人用双手搅得时空紊乱，人间在他一尘不染的双脚下生灵涂炭。
金卯握紧长刀。
对方朝他走来，十步，九步。
剩下那八步是金卯走的，他眼底冰冷，单手提着刀向对方冲去，刀身往下一劈。
长刀上晃照着男人俊美诡丽的脸。
利刃劈下去时男人猝然抬手，朝金卯天灵盖拍来。
金卯眼底一惊向后急退。
撤退时刀刃一偏，从男人左膀上带过，蓦然掀出一条妖艳血珠。
他险险站稳脚跟，脚底下有冰霜碎响。
金卯咬着牙长刀点地，用尽浑身力气在冰面上借力，猝然弹向旁边。
凌空翻去时他几乎把腰闪断，若不是小时候打了点底子放在那，今日就得被冻死在地上了。
金卯弹开后脸色像覆了冰一样，他心下一惊。
“！”
男人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后，拿着血精石正准备把石头叩入金卯体内。
金卯提力将长刀朝后扫去。
“锵——”
刀身叩进一座半人高的冰山上，碎冰落了满地，而原本站在这里的人消失得无踪无影！
空气安静到近乎怪异。
冰山，巨峦，地面上凝着锋芒的残霜……
金卯攥着刀，感官机能调动到极致。
散碎冰花自万丈高空坠下，缓缓从金卯眼前飘落。
这个偌大的空间，安静得只剩刺骨寒气和金卯微乱的呼吸。
下一瞬，他膝盖骤然弯了下去！
他被男人单手叩着肩膀压跪在地，来不及举刀回击便听到心口突的跳了一声。
心跳闷沉地撞上耳膜。
“嗬……”心口刺痛间金卯低下头。
哒的一声，一滴血从心口滚落至地。
男人把手中的血精石嵌入他心脏里，晶石撞破皮肉骨骼，血淋淋的钻进心脏，像一个寄生物一样在他心脏里扎了根。
他感受到那邪门的石头伸出锋利的触手，像吸盘一样吮吸他的血肉。
它一寸寸侵蚀，扩散，逐渐替代金卯的心脏。
疼。
钻心蚀骨的疼痛以心脏为中心，向全身辐射。
他想杀支道弃，但最后到底是败在力不能及。
“你到底要做什么？”金卯低喘着轻声问道，“我猜不透你。”
“你不需要猜透我。”男人声线清冷低哑，缓缓道：“你只要往前走就行。”
“往前？”
“对，一直往前。”
前面是火海翻涌的昆仑山腹心。
是地狱。
但没有人告诉金卯，地狱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等着他。
心口上触目惊心的伤被厚厚的冰镇住，冰化时他心口上的伤不治而愈。
他无力的跪在地上，然后不受控的跟着支道弃往山上走去。
金卯脸色凄白，他想停下。
但他双脚不由自主的跟着支道弃，每走一步，心脏里的三千亡魂就哀鸣一声。
如今金氏子弟中除了一个金爽被丢在五百年后，其余一个不剩，都葬送在支道弃手中了。
“阿奴，停下——”
金卯怔然失声。
那道久违的音色在他耳边轻响，隔了十多年光阴突然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中重逢，他几乎没听出那声音是来自萧褚。
萧褚的声音蚊子似的，忽远忽近，时而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停下来，不要再往前走了，你能控制自己。”萧褚说道。
金卯咬着唇摇了摇头，他停不下来。
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这次你一定能行。爹爹教给你的刀法第一式，你还记得么？”
记得。
“小宝真棒，”萧褚臭屁的嘚瑟一声，然后沉静平稳的引导他，“现在，你听我的话，闭上眼。”
金卯竭力静下心来，闭上眼睛。
肩膀上的小蛇凑在他耳边。
“放松，慢慢呼吸，你看到我站在你眼前了么？”
没有。
“你不爱爹爹了？现在看到没有？”
……
“宝贝，你的手能动了。”
金卯僵硬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萧褚给金卯催眠时，小蛇本蛇被脑子里的两个声音吵得一懵一懵的。
那位催眠大师边引导金卯，边在它脑海中咆哮。
【系统祖宗，积分商城怎么还没解开？！快点啊，我儿子要被妖怪勾走了！】
【系统界面正在激活，激活中，1%，10%，10.1%……】
萧褚抓狂道：【日了狗了，能不能快点！】
他轻咳一声，转而沉缓平稳的向金卯说道：“现在，你的身体已经被你掌控了，你是金卯，萧褚的儿子，你小时候的理想是要做个武功盖世的大侠，现在，举起刀——”
金卯倏地举刀！
【……】
【逻辑狗！我儿子真的能动了，可我真的只是在骗他啊！】
萧褚尖叫，然后盯着界面上那三个鬼鬼祟祟的小数点。
他被这熟悉的背刺手法干沉默了。
【真有你的，10.119%都被你搞出来了，爽快点吧，激活界面要多少积分？】
系统立马：【1万。】
【狮子大开口啊你，9千！】
【不讲价，1万。】
萧褚破口大骂：【5千！逼急了小爷干死你，可别忘了你当初收受贿赂吞走的5万积分，要是我告去主系统那里你……！】
萧褚正说着，金卯突然发力朝支道弃杀去，身上的小蛇被他狠厉的动作震下地！
“……！”
萧褚呆了。
系统呆了。
小蛇呆了。
“嘿？”萧褚愣愣望着那张冷漠专注的脸，顿时又想起金卯小时候饿极了逮着奶嘴手脚并用无情狂吸的场面。
【我儿子……】
向来以冷漠示人的系统扫描一圈，盯着那速度快如闪电，手法狠绝毫不拖泥带水然后一脚踩着陡峭石壁蹬蹬跑了几步、一个闪弹冲那白发男人挥刀杀去的人。
【……】
系统沉默良久，机械质的冰冷声音破天荒接了一句：【你儿子，有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