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尚未散去，柔柔的阳光洒在山林，郁郁葱葱间一行车队由远及近。
负责探路的男子遇着阻碍当即选了策马掉头，等返回车队，凑近居中马车一侧回道：“公子，前头的路都被山石挡住，咱们怕是得绕道而行。”暴雨之后，山路还有些湿黏，若是绕道，还得多走一日。
轻笑声止，一道慵懒声音回道：“既然走不通，让他们原地停下等着就是，带几个手脚麻利的，与我一起步行过去……”
男人犹疑道：“可四老爷分明是说让咱们等在襄阳府……”以他原意，四房能主动提出交接铜矿事宜，无非早几日晚几日的事情，何必这般心急。
见着车内伸出的手，车队随即停下前行步伐。
车夫摆放好脚凳，等帘幕掀开，走下来的俊朗公子只是自顾自伸起懒腰，接着才是看向马上的男人：“这一路有你送去世玄堂兄那里的消息，再算上我们前几日赶至襄阳时你新送出的那封.......你若继续空等，自己回襄阳府就是。”
“.......”他与四房私下来往之事这位新任家主竟都知道？
男人脸上的错愕似乎取悦到了顾若禹，他眼底含笑道：“我知晓你跟随祖父身旁多年，世玄堂兄待你又一直亲厚，若是只碍于旧情倒也可以原谅，可如今.......都这个局面你该是得认清谁才是家主了。”
既然知道又为何放任自流？男人心中一凛，再不敢对眼前的这位看似走了运势依靠寻回家主手令获得族中亲长认可的顾若禹有任何轻视之心。他赶忙下马双膝跪地道：“阿福不敢有任何欺瞒，大公子只说担心家主亲至会有不妥之处，才要小人一路传信只是想着提早准备，方不至.......”他口中的大公子正是顾家四房嫡子顾世玄，顾若禹未回洛阳之前，他们这些伺候在顾老爷子身旁多年的老人皆是默认深受老太爷宠爱的大公子定会接下家主之位，可如今........
“方不至什么？这一路我们走走停停也算给他们留了足够的时间准备，就是四叔口中的襄阳府咱们也停了有四五日……他们四房若真心交接，何以拖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作？莫要与我说都要眼前了你还看不明白？”顾若禹挑眉继续道：“若真是看不明白，那还真是枉费顾家多年调教了。”
“这.......”就算男人想要昧着良心出言维护，当下光景令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罢了，你全家老小依仗四房照顾多年，我能指望从你嘴里说出什么可听的话？”顾若禹看也不再看他，一记眼色，已有人替他动手将那个唤作阿福的绑下。
“公子，这人.......”
“原还指着他能明辨是非，偏却是个心瞎眼盲识不清正主的蠢货。可惜了.......找个偏僻的地儿处置了就是。”顾若禹回头扫向其余众人，挑唇邪邪笑了一下：“至于你们，就以顾福为例，再让我发现有人做出吃里扒外之举，我这里可是容不下……”
只是温声轻语，听得众人心中俱是一寒。
他们可不似顾福那般不开眼，新家主未掌事前，三房顾若禹在顾家诸位公子中原并不起眼。只有弱冠之年，又是失了双亲，看似最不足为意的小公子，就算是他寻到什么手令，诸位亲长不认，他又能如何？
那时老家主仙逝不过数月，顾家四房各怀心思，为着尘埃未定的家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不，准确来说，最开始只有三房抽身置外。正是凭着这副蔼然可亲的作态的顾若禹最初骗过了所有人，面对顾家大房、二房的拉拢，他先是假借偏帮二房，将大房依仗的漕运码头尽数夺了去，又以雷霆手段收服顾家大房、二房。即使这般，已然占据上风的顾若禹仍是没忘一一上门“说服”那些目空一切的族中亲长，短短一年间，顾家局势彻底惊天逆转……如今又是进而一步步逼得暂且选了明哲保身的四房退无可退，主动提出交出顾老太爷在时亲口允诺交予四房打理的铜矿……这样的人，若还当他是只凭运气，才真叫蠢钝如猪。
亲随收拾好一切，返回复命道：“公子，咱们这去见大公子？”
“既要交接也得是他来见我，哪有堂堂家主亲自上门的道理。”顾若禹转身踩上脚凳，像是突然又换了主意：“顾福一家老小都在四房手里，如今人没了总该是要报个信的。”
“属下这就将其尸体送去四房在襄阳的铺面。”
“嗯，前头既是堵住了，咱们就回了吧，左右也不急于一时。”
“是。”
再进马车，原以为要受些冷落的娇软身躯顷刻贴了上来：“奴婢还以为就要在这深山老林中独守马车苦等公子呢。”
拥入怀中当下，顾若禹不忘抬手刮了下女子挺俏的鼻子，柔声安抚道：“我如今离了谁都离不得巧娘半分.......”
就算与这张俊秀爽朗面孔相对多日，对上那双缱绻多情的眼眸，巧娘仍免不得还会乱了心神。与她一同送到这位公子身旁伺候的数位姐妹中，只有她能独占这份深情，面上羞涩之余，心底油然而生出几分自得。
耳鬓厮磨间，看似沉浸在温柔乡中不能自拔的顾若禹眼神倏而透出一丝凌厉。自坐上这个家主之位，底下那些心粗胆壮的掌柜巴不得全都将自己的女儿塞入自己身边，如今正是收拢人心的时节，就算心底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他也得尽数收下。
至于为什么这次出来只带了这个巧娘，便不得不提她的父亲胡掌柜。要不是这个跟随四房多年又转头欲要讨好他的胡掌柜，他也不会一早获悉四房所谓的投诚竟是一场能让他推入黄泉路的死局……
拿着私下赠予英王府的铜矿勾得他来交接，呵！果真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