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将自己形容成离群的飞鸟，搁浅的鲸鱼，毕竟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孤独如高悬天边的月亮，永恒不变。
静谧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香气，我已经熟悉了这种味道。
这是某一种花的香味吧。
只要她凑近，我的鼻尖都会被这个味道填满。
这个味道和她的人一样，清澈柔韧。
她总是可以为很多自己心中坚持的东西付出所有。
连我也要利用她，我不是惜命，只是我的所有就算豁出去也换不来什么。
我躺在单人床上，仰头看着头顶的白炽灯。
白色的光晕里，藏着一只飞蛾的尸体。
趋光的飞虫，也被永远困在了光里。
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这段时日以来精心策划的逃跑计划。
只要不生太大的变故，应该会一切顺利的。
我静静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
我又失策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处刑现场。
果然要亲眼看着讨厌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才能解恨。
可是她一眼也没看我，目光一直落在耶梦加蒂和那些孩子的身上。
我会救走耶梦加蒂和哈厄的。
有些后悔当初是不是对她太好了，绿豆糖水，椰子糕，电视剧，一米八大床... ...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好像一样也没亏待她。
她貌似不太恨我，足够恨才能铭刻。
这样目光就能第一时间落在我的身上。
轮到耶梦加蒂了，她被推着往里走。
我的心变得紧张起来，被反扣在身后的手指悄悄摩挲金属手铐。
“轰——”耳边炸开一道巨响。
模糊刺痛视线的飞尘彻底散开后，目光所及，心脏像被凌迟般绞痛难忍。
身躯粗壮目露凶光的金黄色巨蟒出现在面前。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耶梦加蒂，没有人能比一起在实验舱里长大的我们更加熟悉。
这引起了GSc的一级戒备。
如果说只是处刑的话，耶梦加蒂尚存一线生机。
但是此情此景，这些人不杀了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上天似乎是在和我作对一样，我唯一可以依偎取暖的弟弟妹妹，也即将离我远去。
领队的人似乎是她喜欢的人，恰好是我看不顺眼的人。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耶梦加蒂，我希望她能想起我，恢复记忆和理智。
我们还可以一起逃出去，也许那份自由不再是我所向往的，但是你向往啊。
可是事与愿违。
果然我就不该许愿。
耶梦加蒂差点杀死我，是许驰安救了我。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痛苦。
在实验室里的暗无天日，仿佛给我们永远烙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我想起了我脖子上的那串A307编码。
“迈迈！”
是她的声音。
为了救我，许驰安戳瞎了耶梦加蒂的一只眼睛。
看得出来耶梦加蒂很痛苦，她疯狂的扭动身躯。
而乔意礼手中的枪，正在努力瞄准耶梦加蒂的另一只眼睛。
如果耶梦加蒂一定要死的话，那也不应该这么痛苦。
子弹打偏射在了天花板上，她生气的瞪着我，让我放开她。
当然不可能，我不会让她给耶梦加蒂身上再补上一刀。
倒是她生气恨急了的表情让我想笑。
就这么恨吗？
那就杀了我。
我抓着她的手，枪口抵在我的心口。
我把生杀大权交到她手里，只要她想，这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就会停止。
她的表情由愤怒变为错愕，然后最终融合成惊愤。
“难受吗，痛苦吗？”
你知道吗乔意礼。
“你是我的灾难。”
我冷笑着对她说出残忍无情的话，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因为一直以来我的心情就是如此。
原以为看见她痛苦挣扎的模样我的心脏就会好受一点，实则并不。
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强大的气场将我们分开，我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不属于她的力量。
我实在不想耶梦加蒂身上再多几个窟窿，尽全力为她减轻痛苦。
手摸到别在腿间的那把刀，我最终下定决心。
刀尖对准许驰安，我用许驰安要挟她。
那把她给我的用来救命的刀，我将它扔了出去。
她被逼得扣下扳机，因为我触到了她的底线。
虽说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但子弹打中心脏的感觉还是让我不寒而栗。
这家伙还是知道怎么让我更痛的，她射了两枪。
摔倒在地后我头一次萌生出了想哭的念头。
也许是看到心脏被刀深深嵌入的耶梦加蒂，亦或许是看见她奋不顾身的跑向许驰安。
其实我更愿意相信前者是我想哭的原因，这样也许能死的体面些。
不知道这蹩脚的理由能不能骗过地狱里的恶魔。
我应该是要下地狱的吧，总不可能上天堂。
混沌朦胧的黑暗中，我感觉有谁接住了不断下坠的我。
谁在喊我的名字啊。好吵。
死都不能让我清净些么。
乔意礼。
为什么哭？
我都已经如你所愿了。
世界上总不能有两个长的一样的人吧。本来我就是那个不完美的赝品。
其实我还剩点力气，看她哭的稀里哗啦，想抬手为她擦擦眼泪。
但我还是掐灭了这个念头，她会躲开的。
所以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在我的脸上，冰凉湿润，让我想起海边的风，岸边的浪。
没想到我都这样了，还要费尽心神去哄一个人，好让她不要有负罪感。
“我是个...坏种。”
“死了才好。”
我把自己骂了一通，结果她说我不坏，也不该死。
那我到底是死了好还是不死好啊？
我笑了笑，心里莫名有种松快的感觉。
一片雪花极轻的落在了我的心上，我猜外面一定已经是冬天了。
距离我上次见她时，她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刘海已经虚虚掩过了眉眼。
心脏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以至难以忽视。
我想起她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我要告诉她不是的。
“其实，你说错了。”
“我有心的。”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痛。
她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深邃的湖。
星辰和月亮都被装在里面。
我怎么可能讨厌她的眼睛。
我所向往的自由的风，粉色的落日，隐秘的爱，都在那片湖里。
原来我才是那只被困在光里的飞蛾。
*
“有句话是骗你的。”
你不是我的灾难。
但我希望你不知道这是谎话。
因为我才是你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