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礁石上的时候，林愿只觉得眼前的海风有些凛冽。远一点的沙滩上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们翻着那些船只的残骸。
他们之中有不过十岁的孩童，亦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青年人与中年人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们靠着自己的体力，总能得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哪怕只是好那么一点点。
他们也许想要找到什么。
可最后的结局大多都是一无所获。
船只的残骸之所以会被堆积在这种地方，只可能是失去了最后的价值。不过是一堆尚未散架的枯木罢了，没有任何的价值。
即使是站在礁石的最高处，也很难看到远处的海水。林愿闻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烂腐臭而散发出的味道，感觉到有些反胃。
耳边传来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灰色的靴子踩过被水浸湿的沙子和破烂的木板，发出了让人难受的响声。林愿与沙滩上的其他人太过格格不入，但却没什么人会去注意他。
沙子有些发黑，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礁石的背面长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海螺与贝壳，密密麻麻的，看的人有些难受。周围传来了几声海鸟的叫声。它们落在船只的残骸上，啄食着一些生长在上面的螺类。
不远处传来了木板破碎的声音，林愿看见一个人从船只残骸的高处跌落到海浪里。海水打湿了他的衣服，泛着淡淡的红色。
可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从过腰部的海水中走到沙滩上。用系在腰间的破烂布条随便绑住了受伤的位置之后，就开始继续在废墟里翻找。
“……”
等到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了，沙滩上的身影终于逐渐稀少。因为夜晚的海边异常寒冷，继续待在这里有失温的风险，不过……
他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什么身影在靠近，回头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些晃神。因为黑云的身上全是鲜红的血迹，黑色的衣服原本无法看出多少，可未干的血迹顺着衣服的轮廓滴落在沙滩上，一点点的被海水冲散。
终于，染红了一小片海。
“怎么搞成这样？”
“……”
“有人跟踪你，察觉不到吗？”
墨色的发丝有些杂乱，让黑云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但从情绪的波动上来看，与平时并无异常。林愿的嘴角不由扬起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吗？”
“那我还挺想去他们的老宅看一看的。”
举报书递上去以后就一直没什么消息，不过最近也没什么人再来找麻烦，所以这章可以姑且揭过。不过能让黑云的身上染上这么多的血迹……
“为什么不清理一下？”
“……”
黑云听闻此言后似乎是沉默了一小会，黑色的液体逐渐吞噬了暗红色的血迹，他抬起头直视林愿深邃的眼睛，缓缓开口道。
“这里不安全。”
海雾市与深渊的通道正在逐渐建立，这是不可逆的过程。如果黑云再像之前一样对自己的力量不加克制的使用，只会加速这一过程。
“……嗯……先回去吗？”
“……”
黑云没有再开口，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林愿的下一个动作。林愿回头看了一眼几乎被破船全部遮挡的海面，红色的太阳透过缝隙直射而来，有一些刺眼。被染红了的天空中有几只海鸟的影子，逐渐消失。
耳边突然传来了沙沙的声响，让林愿感觉有些奇怪。
“！”
在一瞬间刺出的利刃险些割破林愿的衣服，可是下一秒黑色的触手躲开了来自黑云的攻击，紧紧的捆住了林愿的腰肢，似乎是想要将他拖进冰冷的海水中。
滑溜溜的触感让林愿本能的皱起了眉头，但又不由好奇它想将自己带往何方。于是在林愿没有任何反抗的情况下，触手轻松的将对方拖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冰凉的海水刺激了林愿的感官，从海里看向外面的一切似乎都带上一层蓝色的滤镜，显得有些梦幻。也许是因为缺氧让他感觉有些难受，黑色的剑影斩断了些许触手，让他能够自由的活动。
不太深的海水里，更多的触手铺天盖地不知从何而来，似乎要将他包围。可是黑色的剑影却让他们无法靠近分毫。
“你不会窒息吗？”
黑云不知何时已经到达了他的身旁，平平的语调听起来没有关心的意味，反倒像是嘲讽。
林愿没有回答他，而是又捏轻轻爆了一颗防水珠。淡淡的蓝色将他包裹，然后与周围的海水融为一体。
“它们的气息和你好像……是来找你的吗？”
也许是黑云身上过于浓厚的深渊气息盖过了它们，但也可能是过了一周多安分日子的林愿已经放松了警惕。
“……不全是。”
黑云一边斩断了周边的触手一边回答了对方。
也许这里早就已经产生了渊洞，所有它们才会在闻到同类的气息之后如此的狂暴。但也可能是最近才出现，是深渊通道逐渐建立的征兆。
“你要去更深处看一看吗？”
被斩断了许多次的触手开始退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逃离了两人。黑云和林愿都没有去追，因为没人知道更深的海里到底潜藏着什么危险。黑云的墨色的瞳孔直视着深不见底的海，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
“……海雾市，要消失了。”
黑云的语调平静的仿佛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让林愿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他浮出水面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慢慢的消化对方刚刚的那句话。
夜晚已经降临，凛冽的海风让他感到有些寒冷。原本在水下时还有些许混沌的脑子在此刻逐渐清醒，他很快就联想到了余白今天与他提过的那件事情。
“所以……亡潮是真的？”
“……嗯”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后，林愿只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像他在此刻伸出自己的双手，手心空无一物。
“你会做什么吗？”
“……”
“我什么都不会做。”
黑云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