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北区渔场站，已经十点五十了，看看时间，一切都还在计划之内。
路遥回忆了列车上乘客们的生前记载，亏得路明晟给她看了他们的资料，他不知道，路遥虽然只是草草一看，但她过目不忘，把他们的信息全记下来了，而对应他们的信息，他们上车的地点时刻也差不多能算个大概。
买票下到站台，这是四号线的始发站，此时站内已经几乎没有人了。
空空荡荡的地铁站台里，清晰可以听到路遥的脚步声在回荡着，仿佛走一步，身后就跟着无数步。
片刻之后，路遥坐在了站台的长椅上，站内还有一两个人等着地铁，神情低迷，仔细看看，都是半夜下班往家赶的人，其中一人身上还有淡淡的鱼腥味，应该是附近渔场做工的渔夫。
“轰轰轰...”地面传来了低鸣声，一道灯光从远处的隧道里照了过来。
“叮咚。”一声清脆的播报音从站台门前响起，优雅的女声在说着，“亲爱的乘客，本次地铁末班车即将进站，请小心，不要拥挤。”
不要拥挤...
路遥走到了站台边缘的黄色提醒线边上，往左右看了看，左边有三个，右边有四个，怎么看也跟拥挤不搭边。
随着地铁的震动声，地铁来到了路遥的面前停了下来，打开了车门。
路遥透过对面车门的倒影，看到自己身边站了一双脚，穿着绿色的帆布鞋，随即一晃不见了。
“我都还没开始，就来了吗？”路遥往身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只不过地上有两个湿脚印。
2008年地震的那天，无相市暴雨。
正因为那天下雨，原本人数不多的四号线末班车却有114人...
“嘀嘀...”地铁关门的提示音响了起来，路遥没再关注脚印，立即跳进了车门，她只有今晚一次上灵车的机会，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哗！”路遥跨进门的一瞬间，地铁车门关闭，车厢内原本白炽的灯光暗了下来，变成了柔和的黄光，这人性化的设计若是换个地方还成，但这是末班车，怎么看怎么觉得灯光显得诡异。
地铁发动起来，一切的景象开始倒退，路遥坐在地铁正中间的车厢里，观察着一同上车的其他乘客。
只见一人已经戴上耳机睡着了，而另外几人刷着手机，还有一人没有找空位坐下，而是站在车厢里，看着窗外发呆。
那人正是有鱼腥味的渔夫，面颊苍老，似乎饱经风霜。
“这年头日子过得不容易啊。”路遥感叹了一声，也望向了窗外。
五分钟过后，地铁来到了下一站，路遥下了车，随即又从另一截车厢跟着几个人上了车，而后每到一个站，路遥几乎都会下来，再换车厢上去。
虽然她的举动显得特别神经病，但是一来，大约车厢里的人都已经上了一整天的班，疲惫得不想关注周边的一切了；二来，这车上人虽不多，来来往往，坐几站就下车，跟路遥同路的没几个人，也注意不到她。
“说起来，当年赶在云台站之前下车的人，他们算不算是幸运的呢？”
之前没坐地铁的时候，路遥不曾想这个问题，如今身临其境之后，不由得思考到，若刚好有一个人原计划是要去云台站之后的地方，可临时从云台站下了车，他是不是会庆幸自己躲过了一截。
正想到此处，先前那位渔夫突然出现在了路遥的眼前：“小妹妹，问一下，你在做什么？”
啊，刚刚还觉得自己的行为没人注意呢，没想到还是被看到了。
路遥看向了渔夫，眯起了笑脸，强行解释：“我这人坐不惯地铁，每到一个站就会出去透透气。”
“哦，是这样啊。”这渔夫看起来五十来岁，皮肤黝黑，长得本分老实，听路遥瞎扯，倒是也就信了。
信完之后，他又走回了角落，一个人靠着门，发起了呆。
路遥见状，一向话痨的她本想多聊两句，然而再一次，下一个地铁站到了，便打消了唠嗑的念头，又下了车。
已经第八个站了，云台站是四号线从北区渔场开往东部客运站方向的第十三个站，也就是说，只剩五个站，就到灵车和现实地铁的交会处了，这时，路遥站在最后一截车厢里，从最后往最前方眺望。
由于车内人数不多，四号线又是短车，仅有八节车厢，所以站在最后，前方一览无余。
整个车厢内还剩一百来人。
“今天没下雨，人也挺多，难道是因为这一段站台是在城中心的缘故？”
略微觉得不对劲，路遥开始数了数车厢里的人，一数之下，路遥一惊：“112人？”加上两名地铁司机工作人员，正好114！
“这是巧合吗？”还是她做的地铁游戏已经引起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变化？
“滋滋...”突然间，路遥头顶上的车灯灯光闪烁了三下，再次亮起时，昏黄的光更暗了。
然而，看看车里的乘客，似乎没人察觉到这样的变化。
路遥见状聚精会神了起来：“看样子，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异变，鬼地铁跟活人地铁重叠了吗？”
“叮咚。”地铁到站音再次响起，车厢的喇叭里传出了播音声，但显然跟之前清晰的播报不同，夹杂着电流，像是卡顿了：“阳和站到了，下一站...滋滋...下一站...下...下...福宝...”
到站之后，路遥拖着大犁走了出去，再一次进入，来到了第一截车厢，车内人数出现了变化，瞬间少了一半，灯光又亮了一些。
路遥一顿：“怎么回事，难道我哪里做错了？回到了正常地铁里？”
不过，事已至此，路遥只好保持原样，继续做着地铁游戏。
下一站，又下一站，车内的变化时有时无，路遥都渐渐开始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坐的什么地铁了，也无法辨别车厢里的究竟是人还是鬼，直到有一次播报响起：“云台站到了，下一站...”
路遥竖起耳朵，却没听到广播里的声音。
“？？？”没有预告可怎么搞？
路遥没想到地铁广播会突然来这么一着，她本想着如果听到播报的是“月湾站”，说明她真的进入了灵车，她就继续坐下去，如果播报的是正常的“文化宫站”就说明她游戏失败了，她就下车。
谁知道，下一站什么也不说。
看着打开的地铁车门，路遥有些纠结。
而就在这时，路遥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凉意，随即，她肩膀受到了一股大力，猛地被推出了地铁门外，出门的一瞬间，透过车窗镜，路遥看到了自己身后一只惨白的手缩了回去。
搞什么！
路遥始料未及，从站台外急忙转身，往地铁门里奔去，谁知，碰巧几个下地铁的人从门里出来，将路一挡，只见地铁门缓缓合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