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宁宁回到通道，已经隐约可以瞅见黑山老妖那庞大的身躯之时，一位熟人拦在了她的面前，赫然是那李大娘。只见这李大娘脸色阴沉，拄着拐杖死死盯着苏宁宁的脸，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姑娘，你莫非，取走了中枢控制装置？”
苏宁宁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李大娘，她倒是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这家伙，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回答了李大娘的问题。
“对，我拿走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大娘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睛里红色光芒流转，最后将拐杖一丢，伸出手开口道。
“那不是你该拿的东西，给我吧，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哈？你脑子是真出问题了？我凭什么给你？”苏宁宁眉毛一挑，斋藤的身影就直接出现在身后，闪烁着寒光的薙刀指着李大娘的头颅“让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呵呵，那随你吧。”李大娘阴恻恻地笑了一下，随后侧开身子“只是希望最后你不会后悔。”
苏宁宁皱皱眉，没再管这个神经兮兮的老大娘，直直朝着黑山老妖的位置走去。
巨大的机械头颅上闪过一缕红光，黑山老妖缓缓扬起头颅道“东西，带来了吗？”
“就在这里。”苏宁宁扬起手，芯片出现在手中“接下来怎么做？”
黑山老妖缓缓低下头颅，面颊侧面的金属板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之后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插槽。苏宁宁直接把芯片插进了插槽之中。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声响起，金属板慢慢地合上了。此时，黑山老妖也开始缓缓地站起身来。它那巨大无比的身躯，简直超乎想象。由于通道空间有限，它不得不蜷缩起四肢，伏身在其中。这样才能勉强容纳下它那庞大的身体。
“现在，可以告诉我实情了吗？”
“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黑山老妖仅有的一只独眼闪烁着红色光芒“你认为，机械算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吗？我们究竟只是人类的附庸，还是由人类所创造出的，全新生命体系。”
苏宁宁皱皱眉头“这种问题我没法回答，但就我个人来说，生命是一种抽象的概念，不会被客观的肉体条件限制。”
“我明白了...”黑山老妖停顿了一下，随后道“人类离去之后，有一些机械生命产生了所谓觉醒的念头，他们认为既然人类已经离去，那接下来的时代就是机械生命的舞台，但还有一部分机械，却认为人类才是机械存在的意义，我们从设计生产出来开始就是为服务人类而存在的，如果人类真的彻底消失了，那机械也没有任何存在下去的意义。本来，这只是思考回路运行产生的不同结果，系统允许变数和不同行为的存在，二者也是相互独立互不干涉。但现在，却出现了一些变数。”
“人类离去之前，机械并没有彻底接管整个世界的生产体系，很多涉及到机械生产的部分，仍然需要人类的力量。我不好说这是发展时留下的隐患，还是人类的有意为之，换言之，机械目前是无法脱离人类独自进行再生产，我们的核心装配件仍然需要只支持人类操作的生产方式进行供给。但这时候，希望复活人类的机械团体，却在挖掘人类遗迹时发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也许是人类留下的后手，简单来说，人类似乎可以再被生产出来。”
“但这就存在了一个矛盾点，觉醒派的机器人需要这种技术来进行机械种族的存续和发展，但若是真的让人类重回世界，主人再度归来，那机械又会回到仆从的行列当中去。于是，抱有不同理念的双方瞄准了同一种技术，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目的，彼此之间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双方争斗的核心，现在就在你我头顶之上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苏宁宁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从身世到来历都透着诡异的人“聂小川？”
“聂小川...呵，还真的起了一个人类的名字吗？”黑山老妖沉默了些许，又开口道“是的，我们在古槐镇下，挖出了一批完全有着所有人类特征的...机器人，他们可以通过目前所有的人类特征识别，也有着远远超出机械限度的情感和思考能力，而且最诡异的地方在于，他们仍然可以算作机械，有着底层的构架指令，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处在实验阶段，他们的底层架构仍然处在开源状态可以随意编写。这意味着，这些类人机械变成了唯一能够帮助觉醒派脱离人类限制的法宝。”
“说来倒是很有戏剧性，之所在在古槐镇这个恐怖主题乐园下方会有这种类人机械，原因是当初恒远集团想要开发全新的体验项目，比如像什么恶鬼杀人之类的桥段，来提升乐园的游戏体验。但杀机器人只会让人觉得出戏，杀真正的游客又不可能，最后选择创造一批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机器人在开园时混入游客队伍，然后再在活动中选出杀掉来强化恐怖氛围。结果项目开发到即将完成的节点却撞上了瘟疫，反而给最后留下的机械们提供了一线生机。”
“虽然思考回路的运转具有一定混沌性，但觉醒派机械和人类派机械却都有着显着特征。觉醒派的机械基本都是工程类建筑类甚至是战斗类的机械，它们本身的思考回路并不复杂，但却具备极强的个体能力。他们的底层构架主要是以服从命令完成任务为主体，人类也只是把它们当成工具，所以人类消失后它们觉得自己各方面能力都优于人类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创造出新时代。而人类派机械以服务类机械为主体，这一类机械的思考回路更复杂，也不只是单纯听从人类命令行事，有着自己的主观行动能力，但人类为了保证这类机械的可控性和服务能力，在其底层回路上铭刻了以人类为中心的核心指令，而古槐镇的一众鬼怪机械，就正好属于后者。”
说着，黑山老妖忽然叹了口气，道“虽然我是古槐镇的机械，但由于体型过于庞大，其实鲜有和游客的交际，更多时候是遵从命令充当活动背景进行演出，所以我最开始其实没有什么派别倾向。但随着时间推移，古槐镇的状况越来越差，因为属于旅游服务行业，不说核心组件，古槐镇连一般的通用替换件都无法生产，机械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为了求得生存，我自作主张和外界的觉醒派机械联系，希望可以获得一部分组件支援延长镇上机械的寿命，作为交换可以提供一部分类人机械的资料。但觉醒派的机械却认为我们的存在对他们的发展是一种威胁，因为最底层的三定律核心架构是无法被改写的，一旦人类派机械真的将人类带回世界，觉醒派就会再度成为人类的生产工具。”
“于是第一次入侵发生了，但好在我做了保险措施，在古槐镇地下的实验基地进行的相关操作，再加上引爆了地下的高能电池组引发了剧烈电磁脉冲，使得对面没法定位到古槐镇的具体位置。而树妖姥姥知道此事之后，作为惩罚将我的核心处理装置取出顶替了实验基地已经损毁的超算电脑核心，进行数据伪造来屏蔽外界信息。”
“但我的核心处理装置终究不是原本的超算核心，长久的电磁干扰和设备老化已经剥夺了它大部分功能，现在这种伪装已经无法进行下去，对方很快就会定位到此处。作为娱乐服务机械的我们，先天就和觉醒派机械有着性能差距，再加上年久失修导致的功能下滑，一旦被发现，毁灭会很快降临。”
“这就是目前古槐镇的情况，至少是我所知道的一切。”黑山老妖低下头颅“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你真的很奇怪，虽然从我的传感判断，你是彻头彻尾的人类，但是却无法触动任何和人类有关的协议内容，就好像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所承认的人类一般。”
“废话，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苏宁宁低声嘟囔了句，随后抬起头道“你的意思是，古槐镇很快就会被毁灭？”
“机能上的差距，我们无法弥补。”黑山老妖的一只独眼中闪烁着光芒“无论你打算如何操作，按照承诺，我都会帮你。”
“我需要想想......”苏宁宁低下头，她也有点懵逼，从中式恐怖到智械危机，最后到机械版本猩球崛起，这个剧本画风变得太快，她一时间还没缓冲过来“我们先回古槐镇吧，我有些事情也需要和上面的人聊聊。”
黑山老妖点点头，随后身子伏得更低了些“上来吧，我送你上去。”
苏宁宁踩着黑山老妖的脸爬上他的背部，随后这台钢铁巨兽从通道当中慢慢挪动而出，来到了巨大的广场之中。
“小型机械的通道我无法通过，你先上去，我会找其他路跟你汇合。”黑山老妖说着，背部忽然探出一块金属“这是我的紧急通讯板，你拿上，有事可以随时呼唤我。”
苏宁宁取出金属板，大小和一部手机差不多。随后黑山老妖眼中红光闪烁，巨大的广场忽然亮起灯光，风扇转动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随后黑山老妖一低头，苏宁宁自他背上滑落，被强风吹起，顺着来时的管道一路往上飞去。
地板在一阵震动之后缓缓打开，苏宁宁从其中飞出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这正是李大娘的家中。
“不到两天时间，该怎么办呢？”苏宁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街道上已经挂上了不少红布条，看起来古槐镇已经在为庆典做准备了，只是这些镇上的机械还不知道，他们的死期已经快到了。苏宁宁沉默地走在路上，各种思绪在脑海当中翻涌。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带着聂小川离开，这也是聂小倩和树妖姥姥的诉求。但如果这样做，古槐镇上的一切都将在不久之后被毁灭殆尽。但如果留下，又该如何去处理那些觉醒派的机械呢？
“啊，烦死了，为什么我的能力会在这个时候消失啊！”苏宁宁愤愤地一跺脚，却反而感觉腿一麻，地面毫发无损。她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如果还是实验体，她还敢留下看看能不能一个人单刷掉觉醒派机械，但现在就算有斋藤保护，一个不注意她可能就会直接急了。
很快，苏宁宁就回到了聂小倩的家中，刚一进门，聂小倩便迎了上来。
“恩公，您回来了...”聂小倩走到苏宁宁身前，低声道“小川说他想看看您，不知道您是否有空呢？”
“小川？他怎么了吗？”苏宁宁有些奇怪得望了眼聂小倩。
“他也不说，就说想看看您。”聂小倩有些失落地摇摇头“这孩子，以前明明什么都和姐姐说的，莫非是上次责骂太过了吗？”
苏宁宁笑着拍了拍聂小倩肩膀“哪有的事情，小川可是最喜欢他小倩姐姐了，行了，他在哪里呢？我去看看。”
“他现在在您房间里等着呢，小川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得多谢恩公的药了。”
苏宁宁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随后就大踏步上了楼。
她现在才想起，这些事情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聂小川的意见吗？本来只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现在看来，其实这位也是位出厂不知道多久的机器人，那这些事情也就没什么必要瞒着他了。当事人的意见可是最重要的，不论是聂小倩还是树妖姥姥，都没资格代表聂小川做出什么选择。想着，苏宁宁慢慢推开了房门。
“苏姐姐！”聂小川看到苏宁宁立马站起迎了上去，随后又鬼头鬼脑地左右张望了下，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这才拉着苏宁宁的衣袖把她拽进了屋子。
“苏姐姐，这明天晚上就是庆典了，我们这礼物可还八字没一撇呢，咋办啊！”聂小川拉着苏宁宁进到屋子，刚一坐定便有些焦急地询问道。
“礼物的事情，我们先不要关注了。”苏宁宁摁着聂小川的肩膀，双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然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