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海水带着白色的浪花轻轻拍打着海岸。
浪花舔舐着岸边的碎石，偶尔有小鱼被冲上岸，不一会儿又被下一波海潮带回海里。
天空是湛蓝的，屋檐一角的和风灯笼在风中轻轻晃了晃。
“小姐，北川家的少主已经回到京都。”
木格子门被推开，露出和室内素雅的内设，一片衣袖铺展在实木地板。
“他居然没有回东京？”
被叫做小姐的女孩闲闲靠在门边，黑缎子般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女孩身穿素雅的色无地，这是一种纯色系无花纹的和服，但允许在布料上织出暗纹。
她身上的和服搭配着家纹，左肩上是一朵小小的刺绣莲花。
一旁的女佣想要帮她挽起头发，伸出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女孩左肩上的刺绣，女孩便抬眼轻轻瞥了一眼肩上的图案。
这个目光把女佣吓得手脚僵硬，一时不敢再有动作。
“别愣神，”女孩只是轻飘飘道，“快把头发梳起来吧，下午又要陪那几个老太婆喝茶。”
这略带抱怨意味的诙谐语调让小女佣不那么紧张，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乖乖站在了小姐身后，用木梳打理着女孩顺滑的黑发。
“小姐，她们是北川家和筱原家的长辈，不能用如此无礼的称呼。”女佣用小小的声音轻声劝解着。
“不能用什么称呼她们？”
“就是小姐您刚才说的。”
“我刚才说了什么？”
“就是，就是……哎呀，小姐不要捉弄我了。”
被逗弄的小女佣结结巴巴地说着，手下挽发的动作却依然很麻利。
“放心，我又不会当着她们的面叫老太婆。”
女孩轻飘飘地扔出自己的承诺，她扭过头，看庭院里大片盛开的绣球花。
绣球是日本常见的庭院植物，但筱原家种得格外多，据说是某一位家主尤其偏好于此，连各地的宅邸也要一同种上各个品种的绣球花。
“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全给拔了，种上萝卜和大白菜。”女孩喃喃道。
这话把身后的小女佣吓了一跳，手上的梳子险些脱手：“小，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能把绣球花拔掉的。”
“这是我的庭院，难道我不能决定种什么吗？”
“这当然可以，”女佣为难道，随后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要不换成粉红色的绣球吧，正好小姐喜欢红色。”
“你提醒我了，”女孩说，“我可以种上辣椒，红彤彤的朝天椒。”
小女佣快被吓哭了：“小姐，不能这样的……”
女孩露出一抹恶作剧成功的坏笑，她趴在木门上，把门上的一点露水用袖子擦去。
最后看女佣真的被吓住了，她才叹了口气道：“行吧，你们筱原家规矩多，我不种萝卜白菜朝天椒行了吧？”
“不是你们筱原家，小姐才是筱原。”女佣小声说。
“好，好，我筱原，”女孩无奈道，随后换了个话题，“刚刚你说什么来着，北川回了京都？”
“是的。”
“他为什么不回东京？北川家的宅邸应该在东京。”
“北川家主现在正在京都养伤，北川少主自然也要回京都的。”女佣轻声答道。
“可惜了，我记得他家能看见五重塔。”女孩哼哼唧唧道。
北川家在东京的住宅落座于浅草寺附近，视野极好，从窗外就能望见寺庙内的标志性建筑。
女佣说：“小姐晚些也要去见北川家主呢。”
“为什么？”
“这当然是……北川家主和小姐年龄相仿。”
年龄相仿能做的事情可多了，比如一起上学，上班，内卷……再比如撺掇他家的家产取而代之，相亲什么的只能往后排。
背对着女佣的女孩轻轻撇了撇嘴，好半会儿才开口：“他是不是带了个女孩回来？”
“那是北川家的任务呀，”女佣睁大眼睛，小声惊呼道，“那个女孩是郑家幼女，北川少主受命将她带回日本。”
说是带回日本，实际是绑架回日本。
“那还有别人吗？”
女佣不解道：“什么别人？”
“他还带了别人回来吗？”
“肯定没有了，”女佣说，“郑家就一个最小的女儿，郑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可能被带回来的。”
女孩微微挑了挑眉，心想你们还是有自知之明。
“小姐，北川少主相貌英俊，品行端正，您可以考虑一下。”小女佣认真说道。
“哦，英俊？你见过？”女孩抬了抬眼皮。
“没……”
“那你见过照片？”
“也没有……”
“那他是哪门子的英俊？”
女孩扭过头看她，眼里满是打趣的笑意。
“我看过画像的。”小女佣急得涨红了脸。
“画……像？”
“是，”小女佣认真道，“北川少主星眉剑目仪表堂堂，很有北川家一代家主的风范。”
小姐：“……”
她们现在真的是21世纪吗？为什么会有有用画像来选择相亲对象这种离谱的事情？
还有那个什么仪表堂堂星眉剑目。
日本的传统人物画像大多是浮世绘的画风，所有人都是俩眼睛一鼻子和一张嘴，那样的画风真的能看出英俊吗？
“既然他那么好，要不把小少爷嫁过去吧。”女孩语气冷静道。
“小姐，不能这样的呀。”
“怎么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反正就是筱原家和北川家要结亲，我看小少爷也十九岁了。”
“小少爷是男的呀！”
“对方是不是人都未可知，性别什么的不重要吧。”
“小姐你把我说糊涂了……”
女孩扭过头，她沉默了片刻，良久才轻哼一声：“北川家的人可大概率是畜牲。”
听了她的话，女佣有些不安道：“小姐，这话不能在家主面前提起。”
“知道了。”
“北川家也不行。”
“哦。”
“小姐您真的在听吗？”
“知道了知道了……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好吧？我感觉自己快变成古代人了，我要感受现代科技的魅力。”
女孩催促着女佣去隔间把自己的手机拿来，后者乖乖起身去取。
见小女佣终于离开，女孩不自觉舒了口气。
她把自己藏在袖子里的手机又往里面塞了塞，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少听几句唠叨。
年纪小小怎么那么能说？难道说话啰里八嗦是日本人刻入dNA的种族特征？
女孩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两天听的唠叨比过去十几年还要多。
她余光瞥到自己肩上的那朵莲花，原本轻松的表情忽然一怔。
好一会儿，女孩才慢慢收回了目光，她扭过头，手指按住自己肩上的莲花家纹。
她仰起头，轻声对自己说：“毕竟筱原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