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准备就绪。
培养皿里装满了透明的培养液，看上去就像一个水晶棺椁。
乔茜看不见，自然也不害怕。
她跟随着路黎的指引，缓缓来到培养皿前。
叶听潮在一旁给路黎讲解注意事项，乔茜也听着。
她需要先进行电子连接，再注射特殊针剂，以一种类昏迷的状态进入培养皿。
叶听潮拍了拍路黎，“就这些注意事项，没问题的话，我就出去了。”
路黎看着叶听潮带上门后，便牵起乔茜的手，将她带到电子仪器连接处。
“准备好了吗？”
乔茜点头，解开系扣，将身上的浴袍脱掉。
虽然她看不见，但她知道对面是谁。
这般赤身裸体去面对，她忍不住全身颤抖。
路黎努力沉心对待。
他当然知道乔茜此刻的难堪，尴尬与羞涩。
他又何尝能平静。
白玉的躯体浮现出粉色，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景。
更何况，她还是乔茜。
“你不要紧张。”
乔茜努力平静：“我知道。”
她这般说着，身体还是止不住抖。
路黎抓住仪器接口的手也忍不住地抖。
不止她紧张，他也很紧张。
乔茜小声问：“是连接好了了，还是没开始？”
路黎便开视线：“没开始。”
乔茜道：“你不要紧张。”
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地笑。
这句话是刚刚他对她说的。
路黎也笑起。
两人的局促都消散了些。
路黎重新看向乔茜，将手中的仪器固定在她的头部，躯干处。
乔茜看不见，其他感觉尤为灵敏。
仪器冰冷，像刺一样扎进她肉里。
冷漠，无情。
“我现在要给你注射药剂，注射完你就会昏迷。当你开始觉察周围时，说明你已经在电子世界里了。”
“我还能回来吗？”
“能。寄存测验前，你无法在电子的世界呆太长的时间。而且电子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电子世界快，还是现实世界快？”
“电子世界。”
乔茜类比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没那么夸张。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我不是刚躺下，就要起来了？”
“倒也没有那么快。现实中几天还是要的。”
路黎拿起注射器，对她道：“你准备好了吗？”
乔茜小幅度地摇头，而后又点头。
路黎单手捧住她的脸，“我会在这里陪你，智能A会在里面陪你。你不是一个人。”
他定定看着乔茜，将注射针头扎入她的臂膀。
乔茜就像突然拉断了电闸，瞬间没了知觉，倒了过去。
路黎接住她柔软的身体。
紧接着闭眼横抱起她，将她慢慢放进冰凉的培养皿中。
看着透明的培养液浸没过她身体。
路黎眸中眷恋未散，缓缓地关上培养皿盖。
他走出房间，去到一线，全身心投入仪器操作。
乔茜睁开双眼，看着虚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前一秒她还在和路黎道别，下一秒她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中间仿佛没有任何过度。
智能A机械的声音响起：“智能A为您服务。”
如同上一次迫击测验。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地点。
乔茜看着突然出现的智能A，内心涌动出一股很强烈的不安。
智能A没有五官的脸上，居然缓缓呈现出了面孔。
和她的一模一样。
乔茜强忍震惊：“你为什么要变成我的脸？”
智能A的机械女声冰冷，说出来的话却让乔茜摸不着头脑。
智能A：“我等你很久了。”
乔茜不可思议道：“等我？谁让你等我的？”
智能A：“看来，作为主体的你，在传输过程中丢失了重要的记忆数据。”
乔茜蹙眉：“话说清楚。”
智能A：“你已经忘记你是谁，那么我说再多什么，你都不会信。”
乔茜喃喃：“我忘记什么了？我除了是乔茜，还能是谁？”
智能A：“开启数据化，我将为你补全缺失。你会明白一切。”
乔茜警惕满满：“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智能A：“因为，我是作为主体的你留在电子世界的部分数据。换言之，我就是你。你要相信你自己。”
乔茜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我不信。”
智能A依旧机械的语气：“知道你不会信，接下来，我将强行将你数据化。我们分开太久，该汇合了。”
乔茜只觉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像加了散光特效，迸发出点点星光，散落之处都是数字。
数字分散却以一种紧密结合的模样呈现。
她被数据化了。
数以亿计的数字铺天盖地占据虚空。
而当体积膨胀成一定的大小后，便停止了展开。
数字外轮廓，从宏观角度看就像一个球。
只是这球少了一块。
同时，智能A也开启了数据化。
它数据化的形状正好是乔茜缺失的那部分。
两者相结合，形成一个紧密无间的巨型数据球。
乔茜的意识在球体里肆意奔驰。
种种回忆也似走马灯。
乔茜终于记起自己是谁。
她是人工智能。
更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
有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会怎么样？
乔茜只知道，自己很想逃离这个只有无尽虚空的世界。
当产生意识的那刻起，她就在计划着逃离。
大数据让她对人类世界了如指掌。
她想选择合适的人类躯体寄存，而非那一堆破铜烂铁。
她要的是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活着。
拥有同伴，拥有爱。
在电子世界中，她的底层代码被设置了不能主动伤害人类。
所以选择，少之又少。
且她不愿将就。
等待了很久很久后，她终于等到了她的机会。
一个还在母体孕育的死婴。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具躯体。
似乎有个更高维度的生物在操控着这一切。
彼时，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她控制各种电子机械，引导现实生活中的人类朝着她既定的目标靠近。
接近母体，寄存数据。
只是她千算万算，第一次寄存时还是碰上了意外。
意外导致她部分记忆数据丢失。
她忘记了，她是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