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爷爷是在年三十中午回来的,他的老战友,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温爷爷心情不好,他再三挽留,老战友还是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
他不记得自己送走了多少个战友了,每当想起他们的时候,他的心中都会涌起一阵无尽的悲伤。在他的脑海里,他们的音容相貌依旧年轻,而他却老了,也不知道到了地下,他们能不能认得出自己?
他们当初曾经一起约定和承诺,会为了国家一起战斗下去,可是,当初和他一起战斗的老家伙们,好像就剩下他自己了。
他们怎么就不能多等等他呢?
他······
“爷爷,”温书也不想打扰老爷子,可是,他在老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死意,这怎么可以,温书不允许。
“嗯,”温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
“爷爷,”温书露出个“垂涎三尺”的表情,“爷爷,我馋酒了,你喝酒不?就说要我陪着一起,不然凌哥不让我喝。”
老爷子怎么会不明白小孙子的心思,不过,喝点酒也行,他们那个时候条件艰难,最馋的,就是酒了。
“那就喝点。”
“好你个老家伙,喝酒竟然不喊我,”随着话落,周老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没喊你你不也来了,”温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大年三十不在家待着,跑我家来干什么?”
周老爷子笑呵呵道:“孩子们都忙,咱们又不能给孩子添乱,正好,今年三十,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那我去准备几道菜,”温书跑去厨房。
柳凌正要去帮忙,温老爷子说道:“小凌啊,你去拿两瓶酒。”
“不用,”周老爷子示意自己手里的提兜,“我带酒了,你们只准备菜就行,简单点,不会做的话有个花生米也行。”
“瞧不起谁呢?”温老爷子不满道,“我这两孙子,做菜个顶个的好吃。”
“那就成,”周老爷子羡慕道,“还是你家孙子懂事,我家那个臭小子,天天的就知道捣乱。”
“那可不,”温老爷子很是自豪。
······
见两位老爷子聊得开心,柳凌去了厨房,温书连忙拉过他小声道:“凌哥,待会你替我打掩护,我去请陈爷爷和冯爷爷,不然这俩喝起酒来,咱俩谁也拦不住。”
虽然当初,两位老爷子凑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温书还小,但场景还是记忆犹新。
豪爽是真豪爽,惨烈也是真惨烈,认错儿子也就罢了,这俩还差点就成了“父子”你敢信?
有前车之鉴摆在那,温书不得不多做准备。
多请几个人,每个人喝的酒不就少了嘛,他在偷偷倒掉一些,这样应该就不会醉成要“认爹”那种状态了吧?
除此之外,他还让柳凌准备了解酒的药丸,让两位老爷子提前吃。
两位老爷子自然是不肯乖乖的吃,喝酒喝不醉,那喝酒干什么?
温书威胁道:“不吃就别喝酒了。”
两位老爷子一听,这怎么行,他们的酒瘾已经上来了。
可温书态度坚决,两人只好乖乖的把解酒的药丸吃了,吃完还对温书“冷哼” 了一声。
温书哭笑不得,他这是为了谁?
听说有酒喝,陈老爷子和冯老爷子来得很快,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老战友走了老温心里不好受,他们作为多年的邻居家和兄弟,怎么也得好好的陪陪他说说话,一起喝个酒,喝痛快了,这心里啊,就不难受了。
这么多年,没当想起牺牲的战友,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喝酒要的就是人多热闹,见陈老爷子和冯老爷子来了,周老爷子和温老爷子高兴的不行,连忙招呼两人过去。
陈老爷子的儿子是跟在后边来的,他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家老爷子乐呵呵的出了门。
以他对他爹的了解,这么高兴,肯定是喝酒去。
他便跟了上来,见去的是温家的方向,就更不放心了,他不是不放心温家,而是不放心他爹。
毕竟,他爹喝起酒来,没几个人能拦得住。
“陈叔,”温书有些歉意,“你今年在家啊?早知道你在,我就不喊陈爷爷了。”
他去请陈爷爷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你啊。
陈少华点点头,看向已经喝上的自家老父亲,有些无奈道:“我刚到家。”
他本想着今天是大年三十,回来陪老父亲好好吃顿饭的,结果······
住在大院的,基本都是在部队里混的,过年不回家,很正常。
温家习惯了,冯家、周家、陈家,也习惯了。
曾经,孩子们还小,家里就缺一个人。
如今,孩子们长大了,家里就剩一个人。
“陈叔,你吃饭了没,刚煮的饺子,来一碗?”温书端起手里的饺子示意道。
陈少华想想回家也是冷锅冷灶,便点点头:“行。”
客厅里,四位老爷子边喝酒边聊天,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厨房里,三个人看着空下来的酒瓶子面面相觑。
温书:要不要拦一拦?
陈少华摇头:拦不住!
柳凌:再喝下去,会对老爷子的身体造成负担。
陈少华:不用担心,以几位老爷子的酒量,每人还能喝半斤。
温书:打击!!_| ̄|○
柳凌:······
陈少华:“你们还小,不知道这几位老爷子的酒量很正常,当年,他们可都是拿酒当水喝的主。”
“也罢,今天老爷子难得高兴,就让他们尽兴一回吧。”
“不用担心,他们的身体本身没什么问题,主要就是有旧伤暗伤,残留的弹片折磨的他们夜不能寐,今天喝醉了,也能好好的睡一觉。”
看着相谈甚欢的几位老爷子,三人沉默,是的,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到几位老爷子这么开心过了。
可能对于几位老爷子而言,这样被疼痛折磨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可是,他们这些做儿孙的,却自私的想让他们活的久一点,再久一天。
殊不知,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被伤痛折磨着熬过来的。
“别想这么多,”陈少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几位老爷子都是快八十岁的人了,我们也该知足了。”
陈少华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感慨。
岁月无情,曾经叱咤风云的老爷子们如今已到了暮年,他们的身体和精力都不如从前,平时就连吃饭睡觉都有人盯着。
“我们现在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多陪陪他们,让他们开心。”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若真的日日在家中陪着老爷子,老爷子估计就该不高兴了。
毕竟,在老爷子们的信念里:我的孩子能为国家和人民做出一丝贡献,是再骄傲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