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底有一层青色，看起来像是熬得不浅。
谢南醉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少年倏地睁眼，凌厉冰冷的目光还未射向门外吵闹的人声，就撞进了一双淡漠的眼眸之中。
“醒了？”
谢慈开口，声音沙哑得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蹭的起身，快步走到桌边倒了杯水。
却不是第一时间自己喝下，而是端着到了床边，伸手将谢南醉扶起来，喂到她嘴边。
“喝点润润嗓子。”谢慈放轻声，语气里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谢南醉没说话，只是垂眸望着水杯，唇瓣抿成直线，眼底一片清冷。
“下了糖的，知道你不喝没味道的水。”谢慈无奈道。
谢南醉这才有动作，唇畔轻启，抿了几口甜水润润喉。
“我睡了多久？”她问。
谢慈将杯子放下，动作熟稔的将枕头掖在谢南醉身后和两侧，让她能够靠得舒服，这才回答。
“两日，章南让你这几个月都少折腾，否则会损伤得更严重。”他说话时眼底带着浓浓的不赞同，“何必自己动手，我可以帮你的。”
“我不是废物。”谢南醉语气淡淡。
谢慈拧了拧眉：“你自然不是，你只是被这具身体拖累了。”
“所以我可以短暂体验到自己不被拖累的感觉，你不为我高兴吗？”谢南醉反问，眉眼染上几分笑意。
“你不用我，总会让我觉得我很没用。”谢慈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控诉般说着。
谢南醉轻笑了笑，“是觉得快被我抛下了吗？”
“阿晏已经将我抛下了，阿晏将我送的短匕留给了楚西弈。”谢慈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眼前的病弱的美人。
她的脸色是病态的惨白，分明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怎么看、怎么让人心中泛着凉意。
“短匕不会指向你，只会指向东池。”谢南醉实话实说。
“但东池查过来，我就会离开。”谢慈说这话时，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噌的雾气覆盖在了他的眼眸上，让人看着难过。
只可惜，谢南醉不吃这套。
她像是玩弄人心的妖怪，唇角扬着笑，漫不经心把玩起自己的指甲。
“阿晏……”谢慈想说什么。
“你本就要回去，我只是帮你个忙而已，不要说得好像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谢南醉毫不留情的打断。
她的声音有些冷了，谢慈脸上的难过之色也一下子收敛起来。
“阿晏何必事事看透说透，反倒没意思了许多。”他垂眸，目光落在谢南醉把玩指甲的手上。
这双手很纤细，好似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一般。
他想把这双手折断，这样阿晏就没有力气反抗他。
只是……
当谢慈盯着这双手，心中无限杂念升起时，这双手毫无征兆伸向他。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屋内响起，谢慈脸被打偏过去，眼眸微颤。
“下次别把药下在我水里，喝着有苦味。”
谢南醉的声音幽幽响起。
谢慈回正过脑袋看她，脸颊迅速浮起五指印。
他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光。
“阿晏真聪明。”
“聪明的话就不会养出你这么条不听话的小狗了。”谢南醉讥语道。
谢慈脸上笑意一僵，“阿晏后悔了吗？”
“怎么会后悔，总需要养几个小白眼狼在身边，生活才会有丰富有趣一些。”谢南醉摇摇头。
此话一出，谢慈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了。
几个、几个……
“阿晏一直知道？”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道理我教过你，自己怎么会忘记呢？”谢南醉轻叹一声，摇摇头道：“她很好用，真可惜废在了你手里。”
“是我不好。”谢慈乖巧认错。
他这表现，真真是看不出做了对不起谢南醉的事情。
“有件事情想小慈为我解解惑。”谢南醉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态度。
“阿晏说。”谢慈道。
“你用什么方法让她背叛我这么多回？”谢南醉查过。
查过很多，无论是拂云还是其他十一位统领，他们并没有缺少或者渴望的东西。
可拂云还是背叛了自己，甚至配合谢慈做了出戏，只可惜她只是用用，从来没信啊。
谢慈没想到谢南醉在疑惑此事，意识到这么多年来，谢南醉确实有所缺失，不免露出一抹狡黠笑意。
“人心本就难测，阿晏何必知道一个背叛之人想要什么。”
“倒也是。”谢南醉深以为意的点头，那她就没什么要知道的了，“你可以滚了。”
“阿晏这般无情，我留下来的时间可不多了。”谢慈做出一副伤心捂着心口的表情。
谢南醉扯了扯嘴角，对此表示嫌弃，“提醒你一句，除了那十一个人，其他的你带不走。”
“你不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能背叛我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过是在替我摘去那些没用的东西而已。”谢南醉说着，门外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谢慈挑眉望去，背对着谢南醉道：“阿晏心真狠。”
“这能伤到她吗？”谢南醉不觉得。
“不知道，或许吧。”谢慈站起身来，回首看了谢南醉一眼，“保重身体。”
“没有你的话，我相信我的身体会好很多。”谢南醉扬眸道。
“那可不一定，章南一直拿你试药，要不是如此你怎么会一直不好？可惜世间找不出第二个神医。”谢慈显然不打算独自一人担上这罪责。
“你也不希望我好啊，好了的话哪里还有你的事。”谢南醉无情戳穿。
“我走了就希望你好了，要不然我不在你被人欺负了如何是好？”谢慈认真道。
“被人欺负吗？这天底下真能欺负我的人在上面。”谢南醉指了指上方。
是天的意思，是天道。
从前到现在，谢南醉也就在天道手里无法反抗了那么一次。
算是欺负。
不过显然，谢慈误会了她的意思。
“若日后真有欺负阿晏的人出现，我替你送他回去。”他说着也指了下天。
谢南醉没有解释，目送着他放下这话后大步离开。
屋外两道身影站在了一块，没一会，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