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知竹对她拱手一礼：“不好意思，叨扰姑娘了。”
“不不不……是我打扰了……”
桑沂刚准备下台，便被那道士给叫住了。
“姑娘，请稍等！”
桑沂眼皮一跳，无奈地转身。
“还有事吗？”
那道士道：“姑娘福星高照，若是能参加两日后林府的婚宴，也能让新人沾沾您的福气，您……意下如何？”
被邀请参加婚宴，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更何况那道士都那样说了，新人喜结连理，让她去，并不是说让她沾沾福气，而是沾她的福气。
毕竟是婚宴，是喜事，她若是不答应，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而且，她自己也有点点想凑个古代婚宴的热闹。
虽如此，她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容我和同伴商量一下，待会儿就答复你们。”
她下了台，将位置让了出来。
那些姑娘们看桑沂没答应，一个个又精神抖擞起来。
桑沂朝无恙走去。
无恙神色柔和，朝她乖巧一笑。
桑沂原本以为是无恙推的她，因为无恙恰巧就站在她的身后。
可仔细想想，无恙平日里稳重，不是那么手欠的人。
或许是身后人潮涌动，无恙一时没在她身后，被往前挤的人不小心推了一下。
桑沂也没过多纠结这个小插曲，来到他身边后与他商量。
“嗯……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无恙点点头，温顺的答：“听大小姐的。”
“那就留两天吧。”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些想看婚礼。”
“那就再留两天。”
桑沂没打扰台上的人，绕至台侧，寻了一个林府的家丁，让他帮忙转达自己的意愿。
不知这招亲还要持续多久，桑沂兴致过去了，便带着无恙离开了。
江州繁华，宽阔的青石板街两旁都是店铺摊贩，卖的也都是寻常人家吃穿用的东西，见不到一间修仙相关的铺子。
桑沂忍不住感叹：“这才是人间呐！”
侧脸看了看无恙，他面对这繁华闹市，也是神情淡淡，一脸无感的模样。
察觉到她在看他，便朝她清浅一笑。
前面刚好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桑沂去买了两根，又拉着无恙在街边的一个小摊上坐下。
“爷爷，来两碗酒糟元宵！”
“好嘞，您稍等！”
卖元宵的是个白发大爷，没想到嗓音却中气十足，饱含与年龄并不匹配的生机与鲜活。
桑沂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无恙一根：“快尝尝，这个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她怕无恙不知道，又补充道：“这个，是糖葫芦！”
少女眉梢扬起，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糖葫芦的红也没少女的笑容明艳。
“嗯。”无恙接过那支糖葫芦，“我知道。”
桑沂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糖衣和山楂在口中混合交融，是恰到好处的酸甜。
“也是，你小时候应该吃过的。”
“没吃过。”他也学着桑沂的样子，咬上一口。
酸甜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又是从未尝过的味道。
他眼尾上钩，有小欣喜从里面冒出来。
“之前，攒了许久的钱，买了一根，不过被人抢了去，没吃上。”
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眼睛便因满足而眯了起来。
桑沂对他这个表情并不陌生，几乎每次吃到东西都是这个欢喜的表情。
好像对于食物这么好吃十分惊喜又陌生的模样，还怪令人心疼的。
“现在吃也不算晚。”她说完，表情又有些愤懑：“那些抢糖葫芦的，诅咒他们一辈子吃东西窜稀！”
无恙的目光静静地停住在她身上，眼底似拢了温和的月光，光华流转。
他喜欢大小姐为他说话。
桑沂骂完，又开始吐槽：“前任魔主这么抠，钱都不给你？”
小小的孩子，买根糖葫芦还需要攒钱，真是泪目了。
“他那时已经死了。”
酒糟元宵正好在此刻上桌，白白的雾气从碗中升腾，碗里一个个元宵又白又胖，泛着香甜的气味。
桑沂被这话整懵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
“你是说那两年啊……”
他说过，前任魔主死的时候，他和母亲被抓，他逃了出来。
他是两年后又被抓上昆仑的。
无恙将元宵吹凉，又是轻轻地咬上一口，中间浓黑的芝麻馅流了出来。
他不紧不慢地将那个元宵吃完，笑眯眯地点点头：“魔宫的人将我赶了出来，我便在外乞讨，后来有一户人家将我领了回去，去做下人，主人高兴的时候会赏我一点钱。”
桑沂皱皱眉头：“不给你工钱吗？”
无恙又咬上一口元宵，“给我吃住，已经很好了，只可惜，待了不到一个月。”
桑沂瞪眼，“他们又把你赶出来啦？”
无恙嘴角依旧噙着笑，摇摇头：“不是，那个女人带我回去，是想让我做她娈童，我就逃出来了。”
他说着这些过往的时候，没带上任何有关的情绪，唯一的情绪便是吃到好吃东西的欢喜。
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一般。
桑沂知道，那段过往，远没有他讲的这般轻松。
说到底，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就得开始面对这个世界的污浊与残酷。
她五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呢？在无忧无虑地玩芭比娃娃吧。
她是被爱意包围着长大的，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桑沂心里有些闷闷的。
“大小姐。”无恙想起了什么，抬头去看桑沂，一脸认真地问：“我和那位林公子，谁更好看？”
桑沂还陷在小小的情绪里呢，突然听到他问这个问题，还有些懵：“问这个干嘛？”
“那个女人说我是她见过生的最好看的，大小姐方才又夸那位林公子好看。”他顿了顿，再次真心实意地问：“所以，大小姐觉得，我和林公子，谁更好看？”
桑沂望着无恙专注认真地眼神，似乎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这好样貌，给他带来的，并不是美好的体验。
桑沂笑了笑：“你更好看。”
虽然心中还留有因方才那些话对无恙的怜惜之心，但也是实话。
她想了想，认真道：“你是我目前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
“那大小姐喜欢好看的人吗？”
“喜欢啊！”桑沂接话毫不犹豫，谁还不是个颜控了。
“嗯。”
无恙清墨般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像是化开的糖葫芦，毫不掩饰的愉悦溢出，化作点点醉人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