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然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他放下手，看向他的视线里带着探究：“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猜测，成功率并不高，对吗？”
江明跃点了点头：“为了完成临床，我们在全世界范围内搜寻了不下二十例类似宋小姐情况的案例，结果是——宋小姐是所有参与手术的病人当中唯一成功的一例。”
顾筠然张了张口，原本平静的眸子不经意的一缩，开始紧张起来：“那她……”
得到他的认同，江明跃耸了耸肩：“所以你知道的，她的案例没有任何成功的数据可以参照，在她身上发生任何不可控的事情都不足为奇，她也许会想起来，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但谁都不知道，那就没有办法说出去，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以后会如何，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都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顾筠然愣了一下，原本带着确认后的喜悦被江明跃这番话冲击的七零八落，好心情荡然无存，变得担忧起来。
他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稍稍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开口道：“那她以后会怎么样？”
他脸上的期盼太过热切，江明跃不忍心破灭，却又无可奈何，他如实说道：“这我不能保证。”
仿佛被人在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顾筠然的脸色顿时变得惨淡起来，连嘴唇都变白了。他僵坐在那里，浑身的血液好像被人抽干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许久，他的脸色才缓和过来，只是嘴唇依然发白，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她……不会离开我的吧？”
这是保底输出。
江明跃笑了笑，这个笑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他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窒息的气氛：“这要问顾先生了，你们二位的关系我可做不了主。”
顾筠然一脸凝重的看着他，压根不理会他的打趣。
“好吧！”
江明跃眼见插科打诨无效，只得老实摊牌：“……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从顾筠然脸上看到更多的失望，只是神色依然凝重。
他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说了下去：“你也知道，她的情况原本就比较特殊，这也许就是她恢复了记忆也不肯告诉你的原因，再者，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深爱的人转换成另外一个人的，诸多因素综合起来，宋小姐不肯告诉你，作为这个手术的知情者，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你，万一以后失败了，或者出现其他的变故，岂不是对你比较残酷？既然如此，是不是一开始就不知道对你来说比较好一些呢？”
江明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原以为会得到顾筠然的理解，却看到他听完了之后神色愈发复杂，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那她呢？”
“什么？”
江明跃不明白顾筠然指的是什么，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那她呢？”
顾筠然又重复了一遍，目光苍凉，眼神忧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她怎么办？她作为唯一的知情者，一个人默默将所有的事情都承担下来，埋藏在心里，喜欢的人也不能说，还要被误会，她怎么办呢？”
江明跃恍然大悟，他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不过他的恋爱经历少的可怜，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验可以借鉴，被问这种问题比问他学术上的问题更让他犯难。
“这个么……”
他摸着后脑勺，有些头痛的说道：“一个人难过，总好过两个人一起难过……吧？”
为什么他这个资深医学界的顶流教授放着专业上的问题不管，要在这里回答恋爱上的问题啊？
江明跃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对自己刚刚为了认真回答顾筠然的问题居然苦苦思索了半天这件事感到一阵恶寒。
他将双手重新交叉，放在桌上，一本正经的说道：“顾先生，情感上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这是在下逐客令。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口吻太过生硬，他又连忙补充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至于宋小姐怎么想的，我想你还是应该和本人亲自沟通比较好。”
眼见顾筠然的脸色依旧惨淡，和他刚进来的时候判若两人，显然还陷在纠结当中出不来，他无可奈何的说道：“宋小姐不肯告诉你，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也许你……按照她的想法去发展，也算是对她好吧！”
顾筠然沉重的点了点头，从胸口抒出的气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随后又问了他许多关于宋嘉仪术后的后遗症和注意事项，这才在他的再三催促下离开了办公室。
江明跃将思绪从过往抽离，望着眼前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的顾筠然。如今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抹了把脸，有些不情愿的上前走了一步，拍了拍顾筠然的肩膀。
这种时候他特别希望林周能够出现在这里，虽然他对林周了解不多，不过他从未见过蓝子若像对林周那样对别人，所以他觉得林周这人很不一般，只要林周在，他就没必要挖空心思用自己枯竭的恋爱经历去安慰别人。
“顾先生，今天的状况，你别放在心上。”
顾筠然极其缓慢的转过身，视线并未跟着转过来，而是落到休息区茶几上的一束玫瑰花上，那束花有几种不同的颜色组成，粉色淡雅，蓝色高贵，红色娇艳，却没有一束是属于她的色彩。
“我要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我以为她记得所有人，独独不记得我，却没想到她是记得我，却不爱我了。”
他喃喃自语。
江明跃哑口无言。
他眼底的绝望太过沉重，不是自己能够驾驭的范畴，江明跃在心底打退堂鼓，思索了半天，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世事难料……”
这么一说简直雪上加霜，他看到顾筠然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好一个世事难料……”
顾筠然的脸上堆满苦笑。
江明跃只好闭上嘴，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念叨这时候要是林周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