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然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言清一口一口的咬着糖葫芦。
山楂表皮凝固的糖稀在他的牙齿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清香的水果配上酸酸的山楂，与带着浓浓椰香的糖稀产生口味融合，酸甜可口，解馋去腻。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顾筠然有时会恍惚，他究竟是在吃东西，还是在和自己说话呢？
“你已经接连推了四个商演了，后面的行程还在紧急协调，这几天公司为了给你擦屁股已经启动了紧急公关。”
“你什么都不肯说，公司只好按照自己的方式给你处理，称你身体不适在养病，结果你被人拍到在洛杉矶。”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你是在医院被人拍到的，说词也算对的上。”
“可那家医院只接待脑部重症患者，你的粉丝们因为担忧你，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把公司官网和微博后台干瘫痪了，程序员为了你不眠不休加了三天班。”
“这三天里，我猜他们没少骂你。”
他居然还调侃了一句。
“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定位你了么？那我现在告诉你，对，我就是定位你了。”
“自打你那年因为薛佳的事情意志消沉，甚至有两次因为喝酒送医，纪姐就叫我给你装了定位，她怕你哪天喝死在哪了都没人知道。”
“但她也和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别动用这个。”
“所以，我不找你，你就不打算跟我说了吗？你准备瞒我多久？”
言清越说越激动，糖葫芦早就被他丢到一边，他一点也不爱吃，抢这个纯粹是为了气顾筠然。
他握紧了拳头，开始一拳一拳砸向桌子：“里头那个，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虽然没看见，但他还没聋，他听见里面的咒骂声是宋嘉仪。
可那恶毒的语气和咬牙切齿的声音，每一句像她，每一句又不像她，确切一点说，是不像如今他认识的她。
倒像是……从前他认识的那个她。
他深吸了口气，问道：“那女人……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言清一个人说了半天，没有得到顾筠然的回应。
瞧着顾筠然分明睁大眼睛望着他，细看又有点怪，眼睛无神，面色苍白，额头不住冒着冷汗。
一种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
言清伸手在顾筠然肩上拍了拍：“阿然，你怎么了？听得见我说话吗？阿然！”
顾筠然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掉了下来。
他的唇角几不可闻的动了动，随即快速向后倒去。
“阿然！”
“卧槽你大爷的！”
言清一把将顾筠然捞了起来：“说你两句就晕，你踏马不想回答就给我来这招！老子真是欠你的！”
右手按下桌上的免提键，医助的声音立刻闯入屋内：“你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言清几乎是吼出来的：“来个人帮我抬一下尸体！”
顾筠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不叫顾筠然，薛佳也不是宋嘉仪。
那年暑气蒸腾，蝉鸣燥热，他在市政府的文化厅门口等薛佳，手里的向日葵花束被他握得有些变形，他的手心里皆是汗，心里忐忑着等下是先表白还是先请她吃饭。
看完表演的人群陆续从门口走出来，他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看到薛佳穿着白色的裙子，带着羞涩的笑容走了出来。
他刚想迎上去，看到薛佳正转头与旁边一名长相十分酷似的中年女子说话。
那姣好的面容，优雅的气质，连笑起来的神情都如出一辙，显然是薛佳的妈妈。
林子然急忙退到旁边的石狮子后面，低头看到怀里抱着的花束，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薛佳怀里已经抱着一束了。
再出去保不齐会给薛佳添麻烦，短短几十秒，林子然叹的气已经可绕地球一圈。
正当他打定主意，就此离开的时候，一抬头，不经意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
薛佳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歪着脑袋看他，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
怀里抱着的花束可少女的脸相得映彰，不少路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个别忘我的甚至不小心绊到台阶上，摔破了下巴，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嘲笑。
林子然扫了一眼，发现方才和她走在一起的中年女子已经不知去哪里了。
他听到自己的胸口砰砰乱跳，方才叹完的气似乎将他的勇气都补回来了。
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林子然从石狮子后面走了出来，对着薛佳挥了挥手。
随即他发现手里拿着的是原本打算送给薛佳的花束，林子然有一瞬间的犹豫，在想着将花束藏到背后，还是现在送给薛佳。
他的视线在薛佳怀中的花束上闪烁不定。
薛佳似乎看出他的进退维谷，盯着他手里的花束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在说：“是给我的吗？”
林子然用力点了点头，随即不再犹豫，他连跨两个台阶大踏步上前，将花束递到她面前。
于是这会子轮到薛佳犯难了。
再多拿一束显然有点多，怀里那束百合小苍兰的花束是母亲买的，选的花束自然也是母亲喜欢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前走，林子然额头的汗又落了下来，他有些沮丧。
正当他打算将花拿回来的时候，薛佳拍了拍旁边一个陌生女孩的肩膀，将怀里的花束往前递了递，十分害羞的说道：“你好，不好意思，可以送给你吗？”
“给我吗？”
对方显然有些吃惊，似乎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
薛佳平日里鲜少和人人搭讪，今天她能够做到的已是极限。
她点了点头，又将花往前送了送，脸上的红晕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因为不好意思。
那名女孩接过花，欢天喜地的走了。
林子然还在晃神间，薛佳已经接过他的花束，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显然更喜欢林子然的花束，低下头，对着怀里的向日葵看了又看，笑得更加开心了。
人潮汹涌，他们在行色匆匆的人潮中静静站着。
有人撞了薛佳一下，林子然连忙伸手扶住薛佳，直到她站稳，他才放开手。
手心一片冰凉，少女的肌肤湿滑细腻，林子然挪开视线，都不敢看少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