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尾小院，苏大虎一行人刚将串青菜、鱼丸的活计弄好，一转头，便见苏婳满头大汗走回来，手上还提着满满当当两菜篮香菇，赶忙走上前帮忙。
“婳儿，你去捡香菇咋不叫咱们一起？”苏三虎接过菜篮，胳膊猛然往下一沉，仔细一瞧，却见一个个小胖菇下面竟透着零星粉色，“咦，这下头是啥，咋这么沉？”
香菇的醇香混着某种清甜直往鼻尖钻。
“方才去摘香菇时，碰着的红果子。”苏婳勾唇，伸手将香菇拨弄到一边，“我吃了一个觉着味道鲜甜，便多摘了些回来，一份给自家吃，一份正好送去覃家当见面礼。”
没了香菇的遮挡，一个个圆滚滚的果子完完全全露在外面。
看得苏家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红果子长得也美了些吧？光是一个果子就有我两个拳头大！”
“对啊，这粉粉嫩嫩的颜色，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哈喇子啊。”
“婳儿这果子是哪儿摘的？咱们哥仨这些年常去山里摘野果，可从见过这样的果子，这种品相的，拿出去卖应该能值不老少银子……”
苏婳看苏二虎一眼，抬手指指灶屋的方向，声音压低数分。
“这是在伏虎山里头摘的，哥哥们以前在外围跑自是找不着，那树上有的已经全在这儿了，树苗我也挖了一棵回来，种在院子里，以后每年都有的吃。”
苏二虎闻言，话头猛然一顿。
眼神在少女身上上下下打量老半天，才松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同样压低许多，“婳儿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让娘知道你往伏虎山里走，只怕当真要抽你！”
苏大虎苏三虎亦是一脸不赞同，自从上次后山遇着野猪，别说苏婳和三个小的被苏白氏耳提命面不让去伏虎山，便是他们仨也只让在山坡边打转，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着山里面的老虎了。
“今日也是瞧着果子才过去的，下次一定注意。”苏婳讪讪一笑，连忙转了话题，“这树苗可得仔细点，大哥你们看看种哪儿好，不赶紧种下，这树苗能不能种活怕是都未知啊。”
被这么一打岔，三兄弟倒是没再揪着这事不放。
开始认认真真在院子里找种树的地儿。
钱氏却是不甚在意这红果子的事儿，而是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堆起一脸笑走到苏婳跟前，“婳儿今日要去覃家走动，要不二嫂带春花同婳儿一块去？”
说罢，怕她不答应，又连忙补充。
“都说女儿家要娇养，春花秋天就四岁了，还一直没见过什么世面，好不容易能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不如让我们一同去瞧瞧？二嫂保证，我们娘俩一定乖乖跟在你身旁，不乱看，不乱说。”
苏婳杏眸轻抬，视线正好落在妇人有些闪烁的丹凤眼上。
心中顿时一激灵，她这位二嫂是还打着将春花和覃玉成凑一对的主意啊。
这覃玉成起码十二三了，春花今年刚三岁，钱氏居然一直想着将这两人凑一起，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哪来的后娘！
想到此，她直接摇头拒绝，“不成。”
“不成？！”钱氏见她完全没给脸，声音猛地一下拔高，“为啥不成？！春花平日里对你可是比我这个娘亲还要亲热，不过是让你带她见见世面而已，为啥连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难道平日里那些疼宠都是假的不成？”
相比她的脸红口白，苏婳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抬手掸了掸衣袖，语气淡淡，“为什么不成？二嫂可以同娘去说。”
暂且不论钱氏心头的打算，哪有人初次上门就拖家带口的？
又不是刘姥姥带着板儿去大观园！
钱氏被这毫不在意的态度直接噎住，张张口想说什么，耳旁瞬时传来河东狮吼，“什么事儿要同我说啊？”
一转身，便见苏白氏大喇喇站在灶屋门口。
到嘴的话瞬时一下划回肚里，只剩下一抹极其勉强的笑，“没什么，我方才同婳儿在说，什么时候能吃早食呢！”
“吃吃吃，脑袋里天天就想着吃！”苏白氏瞪她一眼。
转头看向自己宝贝闺女，吊梢眼全是温柔，“婳儿，娘方才煮了鱼骨汤面，还放了不老少的鱼腹肉，你赶紧进来尝尝看，可还喜欢？”
“娘的手艺，自是一流，哪会不喜欢！”苏婳轻笑着起身。
进屋前，不忘叫上苏大虎几人一起。
这鱼骨汤面趁热吃才最香，一旦冷了汤里就一股腥味。
钱氏站在院里，听着灶屋中一道道吸溜鱼汤的声音，一颗心只觉酸涩得厉害，她不过是想为女儿打算而已，又何错之有？
太阳渐渐从薄雾中升起。
醉仙居。
男人坐在雅间中，身着一袭莺背色夹纱锦袍，脚下粉底皂靴，眼眸轻阖，桌上茶水温热，水汽氤氲，将他通身的恣意又添了几分。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雅间门帘被人从外头掀开。
“爷！苏家人来了！”
男人睁开眼，十分不悦瞧小厮一眼，“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进来也不知道敲门，苏家人来了就让他们好好等着，先等上两个时辰再说。”
瘦脸小厮狠狠抹了把额头的汗，退后敷衍敲了两下门。
“苏家人是来了，可不是来咱们醉仙居啊！”
“这话什么意思？”宋贾仁斟茶动作一滞。
瘦脸小厮头垂得低了些，“苏家人来了百川学堂门口，不是咱们醉仙居啊，而且，现在麻辣烫摊子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摊子前排着队伍比昨日还长不少。”
“这怎么可能？？？”宋贾仁将茶杯重重一放，眸中晦涩尽显，“你昨日不是说，清水县的屠户都被你叮嘱好了么？他们没有猪下水和猪肉，连熬汤的猪骨头都没有，难不成全卖烫青菜不成？”
小厮脊背一凉。
舌头颤了数分，“小……小的确实叮嘱了屠户们，苏家兄妹今日摊上的猪下水也很少，可他们又弄出个什么鸡肉串、鸭肉串、鸭杂串、鱼丸串，尤其是鱼丸串，受欢迎的程度比猪下水更甚！”
雅间中空气安静好半晌。
宋贾仁方缓缓勾起一抹阴寒的笑，“本以为是窝踩一脚就死的蚂蚁，没想到竟顽强得很，如此，倒是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