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说越轻，沈拓伫立在原地，有点恍惚，高傲如她，她在低头向他道歉。
他不太确认地低问：“最后一句说什么？”
感觉到背部被她贴上，沈拓身体微紧绷。
“沈拓，你再怄气，我走了。”
她的语调泄露了她的耐心即将崩盘。
沈拓轻抚了下她环抱在他腰上的手，“今晚我要加班忙工作，你洗漱好就早点睡。”
陆亦岚暗暗撇了下嘴，小脸在他背上轻摩挲，“什么工作？”
他的声音氲着丝丝疲倦，“跨江修桥项目，这是我和楚烈极在江城的第一个大项目，想打响入驻江城的第一炮。”
半晌。
陆亦岚放开他，抬手轻抚了下他略褶皱的衬衫，轻声哦，然后进卧室。
沈拓瞧着赤脚踩地上的女人，不动声色地蹙眉，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去往书房，走了两步，转身去玄关拿了双粉色拖鞋进卧室。
陆亦岚边擦头发边出浴室门，卧室没有沈拓身影，看到门口的粉色拖鞋，唇角微扬。
书房里，沈拓坐办公桌前，右手两指间夹着根烟，星星点火，袅袅烟雾。
看着电脑屏幕，时间显示凌晨十二点四十，他双眸氲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桌面上的资料只翻动了几页。
卧室里，陆亦岚躺床上翻来覆去，把身上的被子裹紧蜷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
她坐起身，伸手拿过手机，凌晨一点五十，还在加班。
裹好睡袍，穿上粉色毛拖鞋，陆亦岚迈开步子去书房。
她轻敲了下门，没等对方应，直接推开。
闻到尼古丁烟草味，陆亦岚微蹙眉，抬手挥了挥，隔着烟雾看到沈拓懒散地坐靠在椅背。
莫名地，陆亦岚的心像一块上好的瓷器，被人用刀尖轻划了下，留下一道细痕。
沈拓修长骨感的食指磕了磕两指夹着的烟，烟灰掸进烟灰缸，“还没睡？”
“你呢，打算坐到天明吗？”
陆亦岚走到他身后，扫了眼桌面，文件乱糟糟敞开，烟灰缸堆满烟头。
沈拓身体向前，双手肘撑桌面，没让她靠自己身上。
陆亦岚走到他身前，面朝着男人，身体倚靠在桌子边缘，目光注视着他，“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
道歉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不是索取对方原谅的手段。
陆亦岚的行为，就是属于后者。
沈拓凝望着她，空气里萦绕着烟雾，他有点看不清陆亦岚，越看越凉薄。
陆亦岚伸手欲夺他手中的烟，被他手朝一边，她够不着。
半晌，她站直身体，抓过桌面上只剩一根烟的烟盒甩男人身上，“抽死你，沈拓！”
大步离开，不曾回头，书房门大敞。
很快，一声响亮地‘嘭’，似是进门处位置传来的。
那个女人走了。
捻灭掉烟头，沈拓起身去卧室，床上被子乱成一团，床头柜上的女士腕表安静躺在那。
环顾四周。
她穿着睡袍和拖鞋拿车钥匙离开了，沈拓站在玄关处，手握在门把手上，脸色阴沉。
好一会儿，他松开门把手，嘴里骂了句粗话，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没去追，回了卧室。
沈拓感受着卧室里的热气，他未关空调，坐在床沿，低垂着脑袋。
突然记起陆亦岚说过。
——要物质要宠爱都可以，但别图我。
——沈拓，你好贪心哦，别试探，过了招烦。
窗外逐渐有光亮，男人的手机响了。
“陆二小姐回了浅水湾别墅，我看着她进屋的。”
沈拓嗯一声，扔掉手机，手摸进被子里凉凉的，他侧躺在床，合衣而睡。
~
沈拓和楚烈极忙着竞标的事，当初将商业版图扩至江城，是为了和她更近些。
商人不会嫌钱多，但也不是非要在江城投资。
事已至此，不能让好友数亿的资金打水漂。
更重要的是，半途而废，不是他沈拓行事风格。
开标评标会已过，等着最后确定中标候选人。
江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比较早，下了场小雪。
沈拓站落地窗前，看着飞舞的小雪花，落在地上便消失不见。
冰冷的天气跟陆亦岚的心一样，让人讨厌。
工作再忙，应酬再多，总会不经意想起她。
这么久了，他没等到一通她的电话和一条信息。
她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吗，真诚的道歉态度，而不是敷衍的哄骗。
楚烈极抱着一摞资料进来，出声招呼，“帮个忙啊，大哥。等这事告一段落，我陪你去瑞士看雪，随你怎么看，怎么玩。”
沈拓没应，转身迈步去往办公桌位置。
两人住的酒店，离江城跨江修桥办事处近，方便来回。
到了晚饭时间，沈拓和楚烈极坐电梯到楼下餐厅。
电梯门开。
他是没料到，能遇到霍仲煜。
男人挺拔，风姿绰约地站在电梯一边，身后侧跟着一个助理。
沈拓微颔首算打招呼。
“沈先生，今天没跟着陆二小姐？”
听到霍仲煜的问题，沈拓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被扔进一颗石头，再次漾起涟漪。
楚烈极当然知道霍仲煜，江城鼎鼎有名的大律师，目光悄悄在两人身上打量。
沈拓没作声，因迟迟未进，电梯门欲合上，霍仲煜低问：“进吗？”
“进。”楚烈极从沈拓身后完全探出身子，笑道：“谢谢霍律师。”
“楚医生，也在啊。”
霍仲煜听闻了，沈拓最近和楚烈极走得比较近，并不诧异两人同时出现。
沈拓迈步进电梯，三个高大的男人错落站着，瞬间觉得电梯空间好小。
他没回答霍仲煜的问题，哪敢和陆二小姐装熟络，人影子都没见到，是冷战吗，还是，说不定陆亦岚都把他踢出局了。
电梯缓缓下降，安静得不得了，跟着霍仲煜的小助理只觉氛围太压迫，轻轻退了两步站稳。
电梯到了，霍仲煜伸手示意楚烈极先请，豪门世家公子的风度，拿捏到位。
楚烈极礼貌微笑：“您请，霍律师。”
沈拓淡淡瞥了两人一眼，矜贵从容率先迈出电梯，不忘留下一句，“霍律师客气了。”
楚烈极食指轻摸鼻尖，笑了笑，跟着沈拓出电梯。
霍仲煜看着并排而行的两个高大男人，目光深深，轻扶了下眼镜。
他拿出手机点开某个女生头像微信：你猜我刚碰到谁了？
那边人在外地出差开会，哪有功夫回信息。
越发临近公布中标名单的日期，楚烈极说他沉得住气，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慢悠悠待酒店喝酒。
沈拓手拿酒杯站落地窗前，又下小雪了。
手机响。
他点开，是妹妹发来的可爱表情包，还让他去看她朋友圈。
沈拓点开妹妹头像，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几张图片，自家院子堆积出的一个漂亮雪人，还有充满圣诞节氛围的街景。
他点赞退出。
手指在屏幕上划动，轻触着陆亦岚的头像，她不爱发朋友圈，空荡荡的一片，就像她人一样，高冷又让人琢磨不透。
整整十二天，他没联系她，陆亦岚还真不联系他。
薄情，绝情的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