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陈家村后，再走十来分钟，便见到一个碎石遍地的山谷。
没有花草，也没有树木，只有一方巨石，横亘在谷底中央，像是从山崖上滚落下来的。
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少年，巨石上和周围已经布满了苔藓。
山谷呈漏斗形，谷底干燥闷热，不见水流，又不透风，被陡峭的山崖环绕，只有一个口子可通内外，就是陈家村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为何，沈沐第一眼看见那巨石，心就扑腾了一下，好像碰到了自己的天敌一样。
他的心跳瞬间快到极限，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竟让他的意识，都瞬间迷糊，甚至险些失去理智。
若不是身边还押着一个中年人，正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提醒了他，现在并不是，可以被情绪控制的时间。
他早已经迷失在，心头那种奇异的情绪之中了。
这是什么感觉？
他搞不清楚，本能觉得，那巨石中，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但无论怎么查探那巨石，他都找不到任何突破点。
那巨石外观普通，也没有灵气波动，不像是蕴含灵力的物器，只是个大石头而已。
或许是有什么结界，保护了这个巨石中的秘密，不被人探知，也未可知。
不论如何，沈沐都不相信，这块石头是个普通的石头。
他有一种预感，这块石头里面藏着的秘密，和他的关系很大。
“我曾学过一门《搜魂探问诀》，能直接从你灵魂中搜取，你所有的记忆和知识，你是不是想我在你身上用一次？”
沈沐恐吓中年人。
后者是个一个直性子，根本不畏死，听见沈沐这番恐吓，反而停止了扭动挣扎，只用两眼瞪着入侵者，仿佛在说：杀了我吧！
不过沈沐这话，无非只是吓他而已，他哪里学过什么搜神问话的法术。
他如果会这法术，哪里需要和这中年人废话？
自从他杀了陈子德之后，他与陈家就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了，多杀一人少杀一人，也并无区别。
面对陈家人，他现在是一点怜悯，都不可能有的。
见恐吓不行，沈沐只能换一种方式：“陈锋为了杀我，不惜毒杀半城之人，城主剿灭你们陈家，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要沈勇艺成回城，就是你们陈家覆灭之时。”
“到时候，沈宏城内，只要和陈锋有血缘关系，全都得死。”
“你们陈家还能风光多久？”
“也就一两年而已了。”
中年人仇恨的目光中，忽闪过一丝疑虑，皱紧的眉头，更凝成了一团般，忍不住接了一句：“那又如何？”
中年人这一声问出，虽然语气强硬，充满了壮士悍不畏死的悲壮感，但沈沐却是心头一喜。
他知道，这中年人被他的话给引动，而不再是一言不发，那就有了被说动的可能。
“陈家为何要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就因为那陈子德藐视王法，公然挑衅城主权威。”
“就因为那陈锋视城中百姓如草芥，无视法纪毒杀数十人。”
“要说论罪，他们两人才是罪魁祸首。”
“那陈子德，已被我杀了，那陈锋呢？”
“他从出生开始，就享有整个陈家的丰饶资源，把固本丹当成糖豆子一样吃。”
“而你们这些旁系呢？”
“一年能领到一颗固本丹吗？”
沈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唤醒中年人内心对身份的不甘。
但这中年人还是一脸肃穆，显然不吃这套一样：“你以为你说这些有用？”
沈沐冷笑一声道：“有用无用，不是我说的。”
“那陈子德目中无人惹火被杀，你们陈家人就得拼命为他报仇。”
“那陈锋目无法纪，杀害无辜人众，你们陈家就得给他垫背。”
“你可想过为什么？”
“陈家难道是反贼吗？”
“难道是大奸大恶之徒吗？”
“只因为主家的错，就要全族上下，十万人付出生命代价？”
“你可想过，那主家的人，从上到下，也没有一个人，能有你这样的骨气。”
“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多丰富资源，百分百都不如你的修为。”
“你可想过，为何你天赋比他们高，心气比他们高，却要为他们的过错付出生命代价。”
“你们在这穷山僻壤受苦，他们却在城中锦衣玉食，美女成群。”
沈沐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嘴就像是开了闸的河川。
这番话说下来，他自己都暗暗咋舌称奇，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是巧舌如簧之人，并不是真的木讷。
“旁系忠心主家，天经地义，主家要旁系去死，那旁系就不能……”中年人强硬反驳，但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沈沐给打断了。
中年人的话，让沈沐怒火中烧，他忍不住大声呵斥道：“旁系是狗吗？”
“天经地义？”
“早在三圣国建立之前，人族就是神族的附庸，是神族的奴隶，地位比你们旁系也更不如。”
“人族是半神族创造出来的，如果按照你的道理，那就应该忠心半神族，为半神族去死，这是天经地义的。”
“但你现在可不是半神族的奴隶，你只是陈锋的奴隶。”
“为何？”
“因为你说的这个天经地义，就是狗屁！”
中年人哑口无言，瞪大了眼睛，似乎从未想过这些。
他不是蠢人，如果他是，那他绝对不能，只凭微弱的一点家族资源，就晋升到自在境界。
能完全依靠吃丹药，硬塞成自在境界的人，近二十年来，整个陈家上下，估计也就一个陈子德。
也正因为他不是蠢人，所以，听到这番话，了解了这番话里蕴含的逻辑，他说不出话来了。
他意识到了，他心目中的价值观，和人族圣人的价值观，是背离的。
如若不然，那他们现在，就还是半神族的奴隶而已，哪里会有什么三国，更不可能会有什么陈家。
但一个中年人的价值观，何其牢固，只凭一两句话就崩溃，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你们的主家，为了让你们这些亲戚，做他们的奴隶，所以就宣称这一套，说什么旁系为主家而死天经地义。”
“都是一样的人，而且他们的天赋还不如你，能力也不如你，为何他们是主家，你不是？”
“你有没有想过，三国圣人，难道就是天生的吗？”
“三位大圣人的前身是什么？”
“奴隶而已！”
“身份是天生的，但也可以后天努力夺取，三国圣人就是最好的代表。”
“你们陈家先祖，你以为是什么出身？”
“山匪而已！”
“你以为我不知？”
“而且还不是山匪头子，只是山匪中，最不入流的杂役角色，出门打劫挖坑砍树的那种。”
“要不是遇到了些机遇……”
说到这里，沈沐突然猜到了，眼前大石与陈家先祖之间，存在的某种可能性。
他强忍着内心的好奇，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中年人。
他发现，这个很有骨气的中年人，此刻的身体竟抖若筛糠，好像陷入了深度的情绪阴霾之中。
“你怎么知道？”中年人垂下头去，满脸的英气荡然无存，浑身的气势也瞬间萎靡，整个人就仿佛老了上百岁一般。
陈家人最大的秘密有两个，其中之一就是，陈家先祖的身世来历。
他们陈家人一直以为，这个秘密只有核心成员才知道一二，也从未想过，有任何外人知道。
中年人会知道这点，还是因为他身上的任务比较特殊，正是守护这个秘密的重要干员而已。
而其他的旁系子弟，甚至连主家子弟，多半都不知道。
“沈宏城三大家族，好大的名头，甚至掩盖了城主的威严。”
“但你们可知，城主能容忍你们在城里作威作福？”
“三家的来历，三家的根底，哪一件是我们不知道的？”
“就连你在这里的任务，我都一清二楚。”
沈沐故意只说了一半的真话，后半句则是在诈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