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鱼打了一通电话,过了不到十分钟,服务员送来一桌餐食,晶莹剔透的米饭、家常豆腐、蒜蓉西兰花、小炒牛肉、木瓜排骨汤、凉拌黄瓜、一盘东北三鲜馅儿水饺。在梁晨鱼的授意下,服务员把菜都摆到了茶几上。
白落雁眼前一亮,“你到哪儿弄的中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费了点儿心思,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你快尝尝怎么样儿?我特地告诉他们不要按照老外的口味做的。”
白落雁坐在沙发上,梁晨鱼坐到对侧的小椅子上,“感觉又回到了那时候。”
白落雁没作声,端起了木瓜排骨汤喝了一口,“嗯,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儿。”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饭,精神都更好了。白落雁吵着要订机票回国,梁晨鱼原本打算让她再休养几天,可白落雁一旦清醒过来便不再是那个任由他摆布的可爱的姑娘了,没人能改变她的决定,他只好屈服,订了当晚的机票。
走之前,白落雁执意要洗澡,她就像个耍脾气的孩子一般。
“那咱们说好,你一洗完澡穿好衣服我就进去帮你吹头发,你现在病还没完全好,要是着凉了可糟了,要不你就别洗,二选一。”
“我真是服你了,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婆婆妈妈的。”
“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企业家这点儿事儿都不明白吗?”
“我又不是坐月子!”
“你要是坐月子,我都不能让你洗!”
白落雁又白了他一眼,不说话径直走进了浴室后把门反锁上,梁晨鱼搬了把椅子就坐在浴室门口,一边翻动手机处理回复工作邮件一边等候白落雁。
水声一断,他便喊道,“洗完了吗?”
白落雁也不理他。
“洗完了吗?洗差不多就得了,浴室里有点儿冷,别洗太长时间。”
“你好像是我爸!”白落雁脱口而出。
梁晨鱼嘿嘿地笑了,“你这丫头,怎么随便叫人爸爸。”
“滚!”
“怎么骂人呢?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发现,几年不见你怎么总骂人呢?以前你可不这样儿。端庄的女企业家怎么能随便骂人呢!我看你病确实好了,骂起人来可真是中气十足。”
“你能不能闭上嘴,年纪轻轻怎么跟唐僧一样。”
“我不是怕你寂寞吗?喊来喊去挺累的,要不我进去陪你说。”
白落雁“啪”地把门拧开,“神经病!”
梁晨鱼一把把她推回浴室,关上了门,浴室里水汽弥漫,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你要干什么?”白落雁说着往里退了一步,整个人正好靠在白色的陶瓷洗手盆上,洗手盆上方有一面大镜子,镜子里的白落雁瘦弱娇小。
梁晨鱼把手伸向白落雁的背后,白落雁的上半身又猛地往镜子方向缩去,“你要干什么?”
那一刻,她真的紧张了。
梁晨鱼的手往下一滑把白落雁一把揽到自己身边,白落雁的脸贴在他的胸前,紧接着他的另一只手拉开了洗手盆下方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他把吹风机拿到她头顶,“给你吹头发啊!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梁晨鱼把吹风机放下,两手搬动这个瘦小的身体,让她转过身去,又拉出洗手盆下面的椅子把她按坐在椅子上,接着他打开吹风机,他没有把风直接对准她的头,而是先在手上试了试风的温度和速度,等他觉得满意了后才温柔地托起她的头发把温暖又轻柔的风吹到上面,头发散发出阵阵香气,既属于洗发水也属于她白落雁。
水汽弥蒙,带着细密的水珠的镜子里有她和他,白落雁脸色潮红,潮红映衬在洁白细腻的皮肤上,让她看起来楚楚动人。她背后的他,镜子里的他认真地为她吹着头发,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头发,仿佛要盯穿每一根黑色的发丝,而她也知道,镜子里的他也紧张得不得了,因为刚刚她头贴到他胸前时,她听到了他胸腔内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每一声都清晰无比,一声接着一声,心脏似乎要爆裂开来。可镜子中的他看起来那样镇定,他不看她,一心一意地为她吹着头发,两人的呼吸声混在风声中,随着水汽从排风口中消散。
水汽渐渐散开,两人在镜子中的形象越来越清晰,梁晨鱼偶一抬头,两人的目光便在镜子中相遇了,白落雁忘记了躲开,梁晨鱼不想躲开,那一刻,时间静止了,空间消失了,两个人的呼吸也停止了。白落雁猛地把头转开,把目光移到还有水渍的白色陶瓷地面上,她心跳得很快。这时,梁晨鱼关掉了吹风筒,把吹风筒放到了洗手台上。她能感到他粗重的呼吸,她觉得她应该从这危险的气氛中逃离开,“吹完了,我可以出去了吧。”白落雁的声音颤抖着,说完,白落雁便起身要逃离,梁晨鱼双手瞬间用力地把她环绕住,两人的心跳声不只在胸腔中震耳欲聋,那种激烈的节奏已经跳脱出肉体,在整个浴室里回荡,加之有薄薄的水汽,气氛浓烈且五彩斑斓,两人的情感与欲望喷薄欲出。
白落雁心里尚且还有一丝理智,她用力地想要从梁晨鱼火热的身体中挣脱开,“不要这样,我要出去,这里太热了。”她的声音更加颤抖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克制,她在用尽她毕生的力气压制她浑身即将爆发的情感。
梁晨鱼的双手更用力了,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呼吸粗重而没有规律,腹内的火龙即将冲破他狭窄的喉咙,他醉眼迷离,那条火龙驱使他把火热的、迫切的、用力的、湿漉漉的吻嵌入她湿润而滚烫的皮肤里,她浑身一颤,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那一刻,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她所有的克制都成了梦幻泡影,过去这些年积攒的理智都成了比这消散的水汽还虚假的存在。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梁晨鱼两只手用力一转,她的身体随之转了过来,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她浑身颤抖着、燃烧着。
他温柔地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两人四目交接,火光四射,她觉得天旋地转,眼里只有他的目光,那目光是那样迷人,紧紧地牵引着她,让她失去了自我,让她无法转身离开。
他问她,“我可以吗?”那声音粗重而充满磁性,充斥她整个身体,她耳内轰鸣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说不出可以,却也无法拒绝他,她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只有星光点点。
在即将爆发前,他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她,“我可以吗?”
他没有等太久,立刻任那条火龙从身体里窜出来,他把他湿漉漉的吻狠狠地砸进了她的口腔,他用力地吮吸着,要把她整个人吸到身体里。令白落雁自己意外的是,她热情地回应着他的索取,她甘愿让他把自己、把全部的自己送给他,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萦绕着彼此。梁晨鱼双手用力,一把把她托起让她坐到了洗手台上,她用她那两条瘦弱的腿缠绕住他的身体,她也要把他嵌入自己瘦小的身体里,那一刻,她觉得她的身体足够强壮,可以容纳住整个他,他们忘情地互相索取着。
突然间白落雁用力地推开了他,他气喘吁吁又不知所措地盯着同样气喘吁吁的她。
“我病还没好,会传染给你。”
梁晨鱼又露出了那邪魅的笑,再次揽住她用力地啃咬起来。他才不在乎这点病毒,就算大病一场又怎样,除了她的拒绝,此刻就算是刀山火海也阻挡不了他猛烈的情感,就算她是烈火,就算他是飞蛾,他也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他不能停下来。
他一把从头上拽出自己的棕色卫衣,扔到了一旁的浴缸上,衣服一半浸泡在水中,他又迫切地扯开她的浴袍,浴袍与他的棕色卫衣交叠,水火此时便相容了。
两个人赤裸相见,皮肤与皮肤相触,她的皮肤洁白光滑柔嫩,从里到外透着红晕,是感情燃烧的结果;他的皮肤在肌肉的支撑下结实而富有弹性,红晕被小麦色遮盖住了,但每个毛孔都沸腾着。他一把抱住她,两人的头颈交缠在一起,他们穿过浴室门,从湿气氤氲中走向光明热烈的卧室,他们旋转着、舞蹈着、交融着,他揽着她的腰扶着她的头倒在床上,他把重重的自己压在她身上,他撑起一只胳膊,抬起上半身,他深情地看着她,两个人借着这个空当呼吸了几口干爽富含氧气的空气,他用他激动的手,温柔地为她整理潮湿的头发,她仰着头看着他。
他说,“我错了,我不该离开的,我再也”
还没等他说完,白落雁自己迎了上来,用自己柔软的唇堵住了他的话,她不要听他的承诺,这一刻,她什么都不要思考,她也不会给他任何承诺,于是梁晨鱼也热情地回应她,他把他有力的唇盖满她的身体,脸颊、鼻子、眼睛、耳朵、嘴唇、下巴、脖子、锁骨,他的唇无限地往下延伸着,似乎唇经过的每一处都属于他了,只属于他,那一刻他觉得他是个王者,占领了她,拥有了她,他激动得忘乎所以,这一刻,他觉得世界级都属于他了,如果她要全世界,他会用尽手段把全世界拿来给她。
太阳的光明渐渐倾斜,日月即将轮转,世界也在默默地变换着,这变换中,有人类的悲欢离合,有人类的生老病死,有苦难,有成功,可无论这世界上有什么,都与这两个紧紧融合在一起的人无光,这两个一再相遇而又一再擦肩而过的人无光,他们接纳着彼此,奉献着自己,在阳光下进入夜色中,夜越来越深,最后的最后,他用他有力的臂膀环绕住她瘦弱的身躯睡着了,他的呼吸打在她的头顶,而她的呼吸从他饱满的胸肌里进入了他的身体,两个人都从这个世界的纷繁中消失了,他们的苦难也随之短暂地消失了。
走到这一步是白落雁不曾想到的,这短暂又漫长的六年间,说是一瞬,但是这一瞬里她经历了许多,正因为经历了许多,所以她忘记了其中的种种细节,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她无法依靠任何人,她唯一清醒地认知到的便是,所有的安心都是假象,人世间的一些都那么虚幻不实,会因某种她不清楚的缘分而来,也会因为她掌控不了的缘分而离去,她无法掌控任何一件事,无论大事小事,她都抓不住,更不要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份纯净又真诚的爱了,她只是咬着牙坚强着,就如同她自己知道的那样,她只是故作坚强,因为生活终究只是一团空气,时时刻刻缠绕着她,她需要它,又无法左右它,多少个夜晚,她觉得心里空空如也,要是对面真有个敌人还好办一些,她可以出重拳猛击目标,就如同多年前她意识到自己的卑微时她用尽毕生的力气建立起了自己的事业,她给了自己名分,给了自己财富,人们赞美她的才华,人们羡慕她的成就,人们对她毕恭毕敬,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如果那些恭维她的人也愿意集中精力出重拳的话,他们会获得更多,不过获得之后呢,她的心依然在空中飘浮着,心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那种感觉无聊又无奈,不痛不痒,只是悬着,她甚至不再悲伤和愤恨,就只是觉得一切都空空的。
她问和尚老师,“我已经获得了这么多,为什么我还不觉得快乐,我依然不觉得幸福,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我考上大学,我赚了很多钱,我给爸爸妈妈买了大房子,我会快乐得不得了,我的人生会无比圆满,可如今我并不觉得如此。”
和尚老实说,“因为你一直寻找的并不是名和利,只是人们都告诉你应该获得名和利才能幸福,所以你把它们当成了通往幸福的大门,可是当你真的推开这扇大门的时候,你终究会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就是我们人类被骗得最深的地方。”
“那我在寻找什么呢?”
“我们都在寻找爱。”
可爱是什么呢?和尚老师总是告诉她,“你就是爱本身,你不必再去费力寻找了。”
她总是不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和尚老师也告诉过她,“现在你还不能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不要担心,总有一天你会懂的,我们最后都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