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眼睛就离不开了。
在学校，俩人都属于招蜂引蝶体质，这点倒是谁也不输谁。下午体育课，轮到白落雁当助教。作为英国中学，多数老师都是英国本土过来的，但并不是所有学生的英语水平都过关，所以学校在课程设置上有个特点，无论什么课，都有一个中教老师跟课，以免出现什么意外。白落雁远远地坐在体育馆的长椅上，看着教练指挥学生们打球，眼睛落在梁晨鱼身上的时间总会多上几秒，但她不知道。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来，落到少年们的身上，特别好看，尤其是梁晨鱼，晶莹的汗水散发出男性的荷尔蒙。梁晨鱼也时不时地瞄白落雁，俩人四目相对时，梁晨鱼会甜甜地一笑。
下课音乐一响，一群女生就冲了进来，送水的、擦汗的，好不热闹。以前也有小女孩给梁晨鱼送水，梁晨鱼往往不多想，接过来就喝，然后还冲人小姑娘一笑，把人小姑娘乐得呀，天真烂漫。今天Lucy又像往常一样第一个冲进来给梁晨鱼送水，梁晨鱼习惯性地就接过来准备往嘴里倒，水刚到嘴边儿，心里一虚，又放下了，还给了Lucy，“以后咱保持点儿距离吧，小爷心里有人了。”
“谁？”Lucy一听就急了，她看向白落雁，“人miss白不是有男朋友了吗？你少自作多情！也就是我对你一心一意的。”
从梁晨鱼转到学校那天开始，Lucy就发起了对梁晨鱼的猛烈攻势，送吃送喝，嘘寒问暖，样样不落，搞得全学校都知道了，Lucy对梁晨鱼，那是势在必得，把那些小情敌都挡在了梁晨鱼教室的门外。至于白落雁，她知道梁晨鱼的眼睛总是盯着白落雁，她讨厌白落雁，明明她自己青春年少，而白落雁年长他们那么多，白落雁什么都不如自己，可她就是觉得她不是白落雁的对手，这让她更讨厌白落雁。
“这您就甭管了！反正小爷有主了，您开开眼寻个下家吧。”梁晨鱼笑嘻嘻地说。
“david，你跟miss白肯定成不了，你还得回头找我。”Lucy气哼哼地扭头走了。
梁晨鱼朝白落雁抛了个媚眼，心想，“我靠谱儿吧！”
白落雁不经意间向梁晨鱼和Lucy笑了笑，出自天性，但梁晨鱼以为受到了褒奖。
白落雁看着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走去跟Kevin做课后总结，这些她是要记录下来的。Kevin是学校的篮球教练，是个人物，以前在好多个国家做职业球队的篮球教练，还有两个他训练出来的球员成功进入了NbA，这事儿他还特地跟白落雁炫耀过。俩人说完正事儿，白落雁礼貌地跟Kevin告别，准备回办公室，但Kevin说他也要去教学楼。通常情况下Kevin下课后会直接回到学校内的教师公寓，学校是允许外教在没课的时候不坐班的。Kevin对白落雁别有用心，很多人都知道，因为他在谈话中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白落雁，偶尔会看似很随意地给白落雁送杯咖啡，或者邀请白落雁去酒吧，尽管白落雁都拒绝了，但Kevin热情不减。俩人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梁晨鱼刚从超市买水出来，看到俩人的背影儿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气哼哼地跟在两人后面。
“miss白，看你最近气色很好，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吗？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分享一下。”Kevin主动跟白落雁搭话。
梁晨鱼小声嘀咕，“就不告诉你！”。
“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分享的。”白落雁依旧不冷不热。
“我租了间新的公寓，正在重新装修，装修好了想邀请您和其他几位老师来我家开party，我相信我们会玩儿得很愉快。”Kevin依旧很热情。
“当然。”白落雁正准备再说点儿什么避免尴尬，梁晨鱼猛地走到两人中间，白落雁和Kevin往两边儿一闪。
“david！”Kevin笑着拍了一下梁晨鱼，转头跟白落雁说，“david是个有天赋的男孩儿，我很喜欢他。”
白落雁笑了笑。
“谢谢！”梁晨鱼毫不客气的说，“Sir，我找miss白有点儿事儿，我们先走了。”说完，他拉着白落雁的衣服袖子就蹭蹭地往教学楼走，白落雁走得踉踉跄跄，“david，松手，别拉拉扯扯的，你先回去上课呀，有什么事儿下课再说。”平时白落雁跟学生倒是也没什么顾忌，这里的孩子课下跟老师都拉拉扯扯的，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跟老师们挽胳膊、楼肩膀都挺自然的，毕竟老师们一年300多天24小时跟学生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有的孩子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从小学一直上到高中毕业，这里就是他们的家，甚至比家还像家。可到了梁晨鱼这儿，白落雁总有顾忌，一方面是白落雁比其他老师年轻，跟学生的年龄差距太小，另一方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做贼心虚！
“离那色迷迷的老头子远点儿！”梁晨鱼在白落雁耳边小声但犀利地甩下这句话，气哄哄地跑了，留下白落雁怔怔地站在教学楼门口！白落雁也是很无奈，心想，“这小子！”
晚上放学的时候，梁晨鱼在小区门口等白落雁，白落雁跟教研组的老师开晚会，有点儿晚了，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白落雁一出校门，看见马路对面的梁晨鱼站在寒风里上蹿下跳地取暖，她心里也一暖，久违的温暖。白落雁不紧不慢地往对面走，梁晨鱼一看见白落雁立马高兴地向白落雁猛挥手。
尽管天色已晚，学校在北京的边缘地带，但此刻校门口的这条路上依然车来车往，大城市的夜是一种新的开始，也许是一个更让人愉快的开始。
“看着点儿车！”梁晨鱼暖心地提醒白落雁！
白落雁左右闪躲着过往车辆，终于走了过去，看到梁晨鱼耳朵都冻紫了，“一直在这儿等着呀！多冷呀，快走！”
“小爷愿意！怕你被哪个不开眼的老男人抢走了！”梁晨鱼说着抢过白落雁的包儿，从怀里掏出一罐儿温牛奶递到白落雁手里。
接过牛奶，白落雁也就不计较梁晨鱼说了些什么。对于穿着平底鞋的白落雁来说，梁晨鱼实在是太高了，不然她还真想拍拍他的头，或者搂搂他的肩膀。
“我说啊，你能不能离那Kevin还有老崔都远点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瞧他们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儿，就你跟个小傻子似的瞧不出来他们那点儿心思。”梁晨鱼边走边说。
“小朋友，管好你自己吧，好好学习好吗？别一天天把心思都放我身上，你再这样儿我可真不理你了。”白落雁大步流星地往宿舍走。
梁晨鱼一把搂住白落雁往公寓楼里面走，“别闹！”白落雁挣扎了几下，也就放弃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进屋儿了。
梁晨鱼那屋儿的暖气管子修好了，他没理由不回去住了。白落雁在自己屋儿准备煮个西红柿鸡蛋面给梁晨鱼吃，就像当年妈妈给下晚自习的自己煮宵夜一样。梁晨鱼也已经养成吃夜宵的习惯了，要是哪天不吃肯定睡不着。梁晨鱼刚进屋儿就接到了李子的电话，“喂，小鱼，你让我查那白月光，还要不要？”
“要啊！你发我邮箱吧。”
“咱说实话，现在你对白月光是怎么个情况？你要是就玩玩儿，也甭看了，怎么着？真上心啦？”
“废话！”
“得，但咱得说好，你看完别激动，有什么事儿跟哥们儿打个招呼，一会儿我发你邮箱！”
“得！先不跟你说了，我这儿洗完澡准备去白月光那儿蹭顿饭呢，祝我好运吧！”
“你丫那样儿！”说完李子挂了电话，有点儿担心。
梁晨鱼顺手打开了手机上的邮箱，粗略地刷了几下，原本准备去洗澡的他停在了那里。他迫不及待拿出电脑打开邮件仔仔细细地看李子发来的资料，越看越惊，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原本，他觉得上次跟白落雁见面那男的也就是个前男友，最多也就是个劈过腿的渣男，或者白落雁的生命里还得有几个前男友，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他没想到，白落雁的故事还真挺狗血，让人心疼。
白落雁出生在北方的一个普通家庭，家里经营了几家餐厅，家境也算殷实，父母就白落雁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两口子也是把白落雁宠爱得不行，从来没对白落雁说过个不字儿。白落雁就那么在宠爱里长大了。虽说白落雁是独生子女，又受着宠爱，但人没长歪，从小就争气，不仅人长得漂亮，学习还好，最主要是白落雁善良还热情，街里街坊一直都把白落雁当成别人家的孩子挂在嘴边儿，这点，白落雁有时候还挺烦的。孩子越优秀，父母的手脚放得越开，白落雁渐渐地养成了什么事儿都自己拿主意的习惯，不太跟父母报备自己的想法和行踪，这点在白落雁后来的生活中让她吃了大亏。白落雁还有一优点，特会照顾人，这可能就是将心比心，白落雁父母忙碌的身影从白落雁小时候起就深深地刻在了她心里，他们无条件地爱她，她也懂得珍惜这份爱。要说缺点，白落雁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容易相信人，只要你靠近她，她就容易相信你，也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所以她吃了个大亏，后来她反思过，可能，她随了她爸妈。
白落雁一直活得挺顺遂的，小亏吃过，但她都不放在心上，记吃不记打，对人还是那么没有戒备，要不说呀，回首时，每一个脚印儿都有它该诞生的意志，存在即合理也没错。三年前那男的就那么走了，算是白落雁人生里的第一道坎儿，不大不小，白落雁挣扎着活了下来，之后她又挣扎着管理公司，公司也活了下来，就在这过程中，她通过熟人介绍认识了一家上市公司老总，老总说愿意给白落雁的公司投资，白落雁挺高兴。那老总五十多岁，温文尔雅，戴着金边儿眼镜，工作的时候极为认真严肃，办事也雷厉风行，白落雁前前后后跟他见了有十几回，这老总也一直表现得礼貌周到，对白落雁的小公司也做了全面的评估和分析，还给公司未来的发展画了张大饼，白落雁很兴奋，感觉前途一片光明，自己仿佛从事业里得到了救赎，忙起来的时候她会忘记那七年的生活。后来有一次，白落雁去杭州出差，那老总也在杭州开会，老总不知道从哪知道了白落雁也在杭州的消息就约白落雁吃饭，白落雁没多想。老总开完会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白落雁觉得有点儿晚了，但又不好驳老总的面子，况且老总一向以父辈自居，白落雁没多想就赴约了。其实三番五次地接触后，白落雁心里还是挺佩服这老总的，打心眼儿里尊敬。
饭间，老总一直以长辈的口吻询问白落雁的个人情况，还语重心长地聊自己的女儿，白落雁一度还挺感动。一感动，老总劝的酒就得喝，老总频频劝酒，白落雁推了几次没推掉就都喝了。“都说你们东北女孩儿能喝酒，能喝就喝点儿，这酒挺好，喝完不上头。”白落雁是能喝点儿，基因里确实有点儿酒量，但白落雁平时可滴酒不沾，好久没喝过酒了，加上老总几十年练就的劝酒的功力，最后白落雁还是喝了个晕晕乎乎，白落雁知道不能再喝了。老总又说点壶茶醒醒酒，白落雁觉得是得醒醒酒，可酒没醉人，一杯茶下肚，白落雁却不省人事了。
白落雁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宾馆的床上，眼前是那个撕掉了羊皮的老总，白落雁呼喊，白落雁咒骂，白落雁挣扎，白落雁哭泣，白落雁彻底崩溃了。她感到害怕，她感到恶心，她感到天旋地转，她不知所措，当她再次有力气从床上挣扎起来时，她跑回自己的房间，她在卫生间狂吐不止，她在花洒下一遍又一遍地冲洗自己的身体。这天留给她的只有恐惧和恶心，她所有的精明都在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能想到的只有逃跑。夜色还未退干净，她像个做错事儿被人追杀的逃犯一样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逃了出来，她生怕自己被谁发现，她已经傻到极点。她急匆匆地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后她还是不住地颤抖，只有恐惧。在火车站，她还是怕，怕有人追上来，她买不到立刻就发车的票，她跟检票员小姐姐哭诉，她撒了个谎，说她家里人重病急需赶回北京，滚烫的眼泪止不住地在她的脸颊上奔流，检票员小姐姐破例把她放上了一辆途经河北的动车，她管不了那么多，上车之后她才终于觉得安全了一点儿。后来她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回到了北京，见到李健时她彻底瘫软，一下子倒在李健的怀里，眼泪不停地往下流，身体不停地颤抖。后来她还接到那个老总打来的电话，老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干过一样儿地关心她，白落雁疯了。
李健和欧阳青知道了这儿事儿，让白落雁报警，但证据不足，后来王哥也知道了，他们骂那老头子，他们劝白落雁，让事情过去，他们一时间也无计可施，除非他们不顾一切。后来那老总还是过得春风得意，被骗的小女孩儿也不在少数。
事后，白落雁无数次在心中咒骂自己的愚蠢可笑，有一些事前的蛛丝马迹似乎都在提醒她那个老男人会犯下那样的恶行。那天的老总格外亲切，说说笑笑间手会试着去刮白落雁的鼻头，白落雁只是一躲，没多想，因为那动作像极了父女之间的互动，还有，比如说老总喝酒时无意地捏了白落雁的手一下，那么多的暗示，白落雁怎么就没察觉出来呢？她真恨她自己！李健说白落雁已经陷入了受害者自责的怪圈儿，他告诉白落雁她没错，错的是作恶的人，白落雁也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就算是别人的错又能怎样呢？最终要为这份恶买单的不还是她这样无脑的人吗？欧阳青语重心长地告诉白落雁，有时候她需要坏点儿？可她一时间还做不到啊！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容不下她这样毫无心机的人吗？容不下她这样人畜无害，只是有点儿傻的人吗？最终打垮她的，可能就是她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恐惧，尽管世界一向如此，只是她以前没看到。她无数次在深夜里崩溃到失声痛哭，无数次狂吐不止，她该怎么办，她就那么咬着牙活着。那一段时间好多人都联系不上白落雁，白落雁把自己关起来了。白落雁的闺蜜小蚊子急了，从上海赶过来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儿。小蚊子也是个火暴脾气，一生气就跟白落雁父母说了，白落雁父母疯了，立刻买机票往北京赶。小蚊子从附近租了辆车去接机，三人就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三个人谁都没逃过厄运的魔爪，白落雁觉得，自己可能在上辈子做了太多的恶。
活得像个人可能需要一辈子，但一辈子会在一瞬间幻灭。
白落雁的心跟箭靶子似的，都是窟窿，怎么都堵不住。她不是没放弃过，她一次次地放弃这个世界，又一次次地被李健他们拉了回来，后来她觉着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她就逃跑了，她觉着，可能跑不动的时候，她自己就会消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