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昇集团旗下分公司被调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云市，老卢连夜从云市出发赶往扬市，可还是迟了一步，督察组已经介入了。
一旦上头派下来的督察组插手，其它部门就没有调查的权限。
扬市警局的副局长将风尘仆仆的老卢请进了办公室。
“赶路累了吧，看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先休息休息。”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人呢？”
副局长讪讪的，“半夜被提走了，税务问题不归我们管。”
老卢一脸阴沉的看着他，那暴脾气又上来了，“我打了报告会尽快赶回来，怎么不再等等就给他们审了？”
副局长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倒了杯茶，递到老卢手里，又走过去关了办公室的门，转身回来在老卢跟前坐下。
“他们的审查谁能拦得住？”
老卢将杯子放到一边，沉着脸色说：“那你也得试着去拦。”
副局长摊摊手，“崇泊，不是我不拦，是真的没法拦。这次兰昇出的是税务问题，恰好撞在了国家彻查的枪口上，我说过了，税务问题是不归我们管的，没理由也没必要拦啊。”
他顿了会儿，“再说我以什么名义拦？上头直接来提人的，连夜将人带走了，连公司财务部的小负责人都带走了，这次看来会彻查。”
老卢半天没说话，闷声喝了口茶。
“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问什么？”
“刘局，兰昇集团肯定有大问题。”
“是有问题，没问题查他们干嘛？”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转了半圈杯子，说：“我是说不光兰昇集团有问题，它的上头天昇集团也有大问题。”
刘局沉默了会儿，说：“那也不归我们管，崇泊，那些乱七八糟的毒贩还不够你抓的?掺和这些理也理不清的财务问题做什么？”
老卢又一阵无言，天昇集团作为上市公司，又是市里的明星企业，要是不说清楚，他就没有调查的权利。
“天昇集团的负责人祁汕云很可疑，他和一起地下组织的售毒案有密切关联。刘局，这次他的分公司出现的绝不仅仅是税务问题，那么大的税务漏洞，只能说明公司运作有大猫腻。或许就是洗钱的空壳公司。”
刘局的神色严肃下来。
半晌，他说：“证据呢？”
“几个月前国土局的张副局长在家中自杀，在他家里发现了一封亲笔信，上面写了有人利用女人来解决启源的案子。我着手让人去查了，背后的人是天昇集团的。”
刘局说：“生意场上这种官商勾结，钱色交易不在少数。仅凭这一点就断定天昇集团和贩毒组织有染，也太牵强了。”
老卢说：“是牵强，但是他们不光解决了启源一个土地性质的纠纷，把绿化用地变成了建筑用地，还通过这个副局长搞了其它项目，用的都是非常规手段。”
见刘局沉默，他又说：“这几年国家对毒品运输渠道的管控很严格，打击力度也很大。可是最近，市面上又出现了很多新型毒品，全是破坏了分子结构，打擦边球的。
外面的货物很少能够机会运输进来，可市面上流通的却不减反增，说明了什么？”
老卢的神色冷了几分，说：“有人在国内制毒。”
“你继续。”刘局皱着眉头喝水。
“在最近两年，尤其是今年，一直在建筑行业风生水起的天昇集团，突然对科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通过各种渠道投资入股了很多实验室，几乎大多数都集中在制药业。我找人查了，他资助的三十多个科研室里，有十二家致力于麻醉药物的研究。
麻醉药和毒品之间的关系，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清楚。”
“这些都有证据吗？”
老卢说：“我给你说句实话，铁证我没有。他们的反侦查意识很强，几乎将所有痕迹都抹的一干二净，我派出去的人总是慢他们一步。找证据很难。”
“那你打算怎么做?要是没有铁证，没人会同意你去调查天昇集团这样的大公司，我也没那么权力。”
“我知道。所以，这次他们自己出现了税务问题，可是一个天赐的良机。只要抓住他们的财务往下查，藏的再好也会露出狐狸尾巴。”
刘局思考了会儿，说：“你要查也不是没有机会，我昨晚打过电话了，督察组的人怕干扰审理，什么也不肯透露，但听说天昇集团这次突然被查，是因为他们在向国外转移资产，像这种大企业，当初靠着国家的扶持政策发展起来的，现在赚足了钱就想往外跑，吃里扒外的行为肯定会被彻查。
这次督察组的审查力度不会小，你先稍安勿躁，等他们的审理结果。”
老卢犹豫了一会儿，说：“好。”
刘局开口：“还有一个内幕消息，说起汕云生病住院了。”
“真的假的？”
“都是说了是内幕消息。”
老卢说：“希望不是为了推脱责任装病。”
＊＊
杨锐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才得到的消息，他赶去了祁家，只见坐在客厅里喝茶的沈清。
“我听说祁先生病了。”
沈清一脸清冷的倒茶，看了站在旁边的霍启舟一眼，说：“是病了。”
“严重吗？”杨锐问。
“说不严重，也挺严重。”
杨锐懂了话外之音，看来是应对警方调查的托词。
杨锐等着沈清的话。
沈清问:“实验室的事情怎么样了？”
“又研制出了一批货，但是前段时间，阿臻提醒说不能再继续，风险太大，就先关停了几家实验室。”
沈清示意他坐下，说:“他做的不错。”
“汕云这一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你先将留下的尾巴处理干净。”
杨锐说：“这个阿臻已经交代过了。”
沈清回头示意站在一旁的霍启舟，让他先出去。
霍启舟看了一眼杨锐，又看看沈清，转头出去了，还顺带关上了门。
杨锐觉得有些奇怪，霍启舟一向是祁汕云的心腹，一向只听祁汕云的话，什么时候对沈清唯命是从了？
他觉得奇怪，可将情绪隐藏的很好。
“行臻呢，最近在忙什么？”
“一直和那个大提琴老师待在一起。”
沈清皱眉，“那女孩儿要是个耽误事的，你处理掉。”
杨锐没做声，心里却想，祁行臻怎么可能让他动手。
“那是刘誉斌的女儿？”
杨锐几不可查的顿了下，他没说话，沈清却看出了他的心思，目光在这个清贵的身上停顿了几秒，说：“当初你将刘誉斌处理的很干净，那场车祸几乎没留下什么把柄。”
杨锐面无表情，戴着的眼镜掩盖了眼底的情绪，“没有人会是完美的犯罪者。”
沈清问：“你下一个要清理的是谁？”
杨锐道：“青州国土局局长，冯跃。”
沈清说:“那可是个大人物，怕是不容易。”
杨锐勾勾唇角，儒雅一笑，“现在或许并不需要我动手。”
沈清点点头，目光又移向了杨锐，“……你可真是可怕，睚眦必报。谁要惹了你，晚上肯定睡不着。”
杨锐笑，“夫人客气了，我们彼此彼此。您还比我先一步……该处理的人，您也是一个没剩，病着的那位，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沈清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差不多是了。”
“差不多?那就不是了。下一个要动手的是谁？”
沈清的眸子蓦的凌厉，眼神里面都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冷，杨锐生生受着她这样的视线，说：“阿臻最近在调查……宋铭。”
“他能查出什么来？”沈清恢复了冷静。
“说不准，他的能力和手段出乎我们的预料。”
“知道了。”沈清说。
“当初的宋铭，就是现任的云市分局副局长宋淮铭，夫人，我真怕他知道后会发疯。”
沈清冷笑，“他还不至于那么弱。”
杨锐站起来，说：“今天他还要来找我，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走到门边，又回头，说：“夫人，如果您的最后一个目标是宋淮铭，那似乎有点儿难以实现。”
沈清没应声。
杨锐看着那个坐在沙发里的优雅女人，她漂亮傲然，光是坐在那里都是自带着光环。那些厉害的男人，再漂亮的女人都会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只是这个女人将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
要说睚眦必报，他们应该是旗鼓相当的。
杨锐又问了一句：“阿臻现在正在处理那些麻烦，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要和他一起去国外吗？”
沈清神色微动，“你们打算去哪里？”
杨锐说：“他想去斯洛文尼亚，我的话……还没有决定。”
谁知道能不能活到那天？
“斯洛文尼亚？”沈青低喃了一句，“那是个不错的地方，没想到他会喜欢那里。”
她低声笑笑，说：“如果他有那个机会……”
杨锐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沈清看着空荡的房间，第一次心底泛起了落寞。没人知道她在此刻谋划着怎样的事。
她低声自言自语一句：“宋铭，我给你一份大礼。”
她用亲生儿子，送给从未谋面的父亲一份大礼。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一对父子，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却一个是警，一个是匪。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宋铭会不会满意？
“不是冷血吗？那你就去通缉自己的儿子吧……”她冷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