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宁说完这番话，除了霍绍恒依然沉稳淡定，其他人都是一副被雷劈的愕然表情。
霍冠辰已经感觉到嗓子眼里一股甜腥味涌了上来，差点就要当场吐血。
他怒视着宋锦宁，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不知用了多大代价才让自己不冲动。
谭首相和蔡胜男直接呆若木鸡，两个在人前一向口若悬河素有急智的人，此时根本找不出一句话回敬回去。
只有谭贵人像是被吓傻了，脑子都不能正常思考了，她顾不得矜持和避嫌，战战兢兢直接问上霍绍恒：“霍少将，你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并没有！”
她双眸含泪，柔弱的身躯瑟瑟发抖，像极了一只被惊吓过度的小白兔。
霍绍恒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目光平视着前方，并不说话。
宋锦宁嗐了一声，同情地看着谭贵人：“姑娘，你怎么还不长心呢？——老子的事，问儿子做什么？”
又说谭首相：“你们夫妇俩也真是，我上次就对你夫人说，你们的家教有问题，她还不信，瞧把好好的闺女养成什么样儿了？——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这话到此为止。再让我听见类似的说法，谭首相，那就不好意思了。”
宋锦宁下颌微扬，神情睥睨：“……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能为自己的儿女做到什么程度。如果你不明白，回去问问你夫人，她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告辞！”
宋锦宁说完，抬步就走。
霍绍恒不发一言快步跟上，和宋锦宁一起走出了军部大礼堂。
看着这母子俩的背影，谭贵人终于知道，自己的美梦已经碎成一片一片了，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快活了……
捂着脸，泪水汩汩从指缝滑落，打湿了她的前襟。
蔡胜男既高兴，又难过，心情十分复杂，搂着谭贵人的肩膀，坚定地说：“表妹你别哭，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谭首相看着掌上明珠哭成泪人，心疼得跟什么是的，恨不得一把掐死霍冠辰。
他上前一步，堵住霍冠辰的去路，压低声音说：“……宋所长是什么意思？！我没得罪她吧？！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霍上将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霍冠辰被宋锦宁气得直咬牙，这时也懒得跟谭家人敷衍了，他没想到宋锦宁对谭贵人的印象这么不好，反应这么激烈，自然不敢再撮合了。
整了整军装，霍冠辰冷冷地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告辞。”说着，也匆匆忙忙离开了军部大礼堂。
霍家三口都走了，只剩下谭首相、谭贵人和蔡胜男三个人留在走廊上。
“小姑父，就这么放弃了？”蔡胜男试探着问，“要不还是算了吧，霍家……也不是一般人家，咱们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谭首相这口气却实在咽不下，他嘴一咧，笑容几乎狰狞：“……也行啊，除非他一辈子不结婚，我就服他！”
蔡胜男的心哆嗦一下，没有再接话了。
……
冬日的帝都深夜，寒风凛冽，夜空在路灯下的映照下泛着昏黄的光，厚重的云层重重叠叠，沉甸甸压在头顶。
霍绍恒叫了范建把车开过来，一边对宋锦宁说：“我送您回去。”
宋锦宁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本来想自己开车回去，但转念一想，跟儿子说说话也好。
她点点头，“我的车还在停车场，你找人给我开回去。”说着把车钥匙扔给霍绍恒。
霍绍恒接了过来，上车之后，随手递给范建，“有空帮宋所长把车开回高能所。”
“是，首长。”范建反手接过车钥匙，放在车前的小暗格里。
霍绍恒的和宋锦宁一左一右坐在后车座上。
汽车开得稳稳地，离开了军部大礼堂，往高能物理所的方向开过去。
宋锦宁刚买了套房子，还在装修，不能住人，她依然住在高能物理所的宿舍里。
两人坐在后车座，开始的时候都没说话。
汽车走了一段路之后，宋锦宁抱着胳膊，看了霍绍恒一眼，“绍恒，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怪不得你父亲为你的终身大事打算。”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儿子，就是个香饽饽儿，谁都虎视眈眈抢着要呢！
霍绍恒：“……”
“不说话？”宋锦宁轻叹一声，声音柔和下来，“怎么说呢，你父亲的心思我明白，就是要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妻子。”
霍绍恒终于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别不以为然。”宋锦宁侧过身子，“我跟你说，我也是有要求的。别以为就你爸有要求。”
“您有什么要求？”霍绍恒声音很平淡，“这倒新鲜。”
宋锦宁从来没有跟霍绍恒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个问题。
今天大概是被霍冠辰和谭首相两人的谋划刺激了，她也来了兴致，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我当然有要求。”宋锦宁兴致勃勃地说，“说实话，门当户对确实重要，我也不反对，但我一直认为，门当户对是在本人素质不够的情况下的一种弥补。套用一句网上的话，我叫这种情况，是素质不够，家世来凑。如果本人素质够强悍，哪里需要门当户对？她自己就能撑起一段门楣。”
停了停，宋锦宁进一步安抚霍绍恒的心：“……跟你要共度一生的是那个人，不是她的家庭，永远不要本末倒置。”
霍绍恒觉得这话有些意思了，回过头来和宋锦宁对视了一小会儿，笑说：“那您的要求比霍上将还要高啊。”
“那是自然。”宋锦宁一点都不讳言自己的偏见，“你妈我没有别的要求，家世容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智商人品。退一万步说，人品不好还可以用后天教养补救，但是智商这种先天因素怎么补都没用。你要想清楚，妈妈智商低，孩子就没救了。”
霍绍恒：“……”
勾了勾唇，半打趣似地说：“那得要宋女士帮我把关了。凡是想做您儿媳的，必须通过您的智商测试？”
“行啊。”宋锦宁拍了板，“回去我就编一套题，100分为满分，90分以下全部免谈。”
霍绍恒：“……”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心想以自己母亲对科研的痴迷程度，说不定还真做得出这种事，他犹豫半晌，压低声音说：“……编题测试挺不错，您想侧重哪一方面？”
万一要都是高能物理和生化医学方面的题，霍绍恒担心某人会用小拳拳砸他胸口=_=。
宋锦宁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哪一方面暂时还没有决定。不过，我最近比较忙，担心抽不出时间编考试题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不如这样，我去找念之来帮我出题怎么样？你身边这么多女孩儿，我看就她智商超标。”
霍绍恒的唇角不受控制地高高翘起，含笑悠悠地说：“这不好吧？您是要公然作弊？”
“作弊？”宋锦宁故意瞪大眼睛，“咦？我又没说让念之参加考试，怎么就叫作弊呢？”
霍绍恒：“……”
被宋女士耍了……
看见霍绍恒露出难得既憋屈又尴尬的神情，宋锦宁开心地哈哈笑了起来。
前排的范建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感慨，这就是亲妈啊，妥妥的亲妈，拿儿子开涮的亲妈……
笑够了，宋锦宁才握住霍绍恒的手，温言说：“绍恒，妈妈没有参与你的童年，也错过了你的青少年，妈妈不想一错再错。”
霍绍恒不太习惯这样的温情时刻，轻轻咳嗽一声，从宋锦宁手里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转移了话题：“您今天这么说，谭首相那边应该不会再做小动作了，可霍上将那边，恐怕不会跟您善罢甘休。”
今天宋锦宁的位置能排在霍冠辰旁边，可见他存了什么心思。
霍绍恒根本不想父母复合，但这到底是父母之间的事，他不会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给父母增加困扰。
宋锦宁最不怵的就是霍冠辰，她头一扭，皱着眉头说：“我跟你父亲绝对没有可能了，绍恒，你会不会怪我？”
霍绍恒忙举起双手，“宋女士，我不干涉你们，你们也别干涉我，行不行？”
这是撒手不管的意思。
宋锦宁因为顾忌霍绍恒这个儿子，对霍冠辰表面上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至少像今天这样公开不给面子的事从来没有过。
今天是发现霍冠辰不顾儿子和她这个当妈的意愿，非要把儿子跟谭贵人那傻姑娘送作堆，宋锦宁才发作了。
她父亲宋海川从小就是神童，她自己也是一路天才上来的，到儿子这里，虽然没有天才，但儿子早慧，比天才还厉害，从小就知道韬光养晦。
她可不想到了儿子的下一代，智商反而回去了。
“……父母能给子女留下的最好东西，不是财产地位，而是智商。”宋锦宁指了指自己的头脑，“你好好想清楚，不要被你父亲的歪理带偏了。”
……
金领酒吧里，B大法律系硕士一年级一班的圣诞舞会已经进入高潮了。
交谊舞的舞曲已经被换下来，DJ现在放的是强劲有节奏的圣诞改编歌曲。
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舞动得如痴如醉，疯魔一般。
何之初早下来了，他对这些年轻人的劲舞一点兴趣都没有。
顾念之也没跳，她不是不感兴趣，而是不会跳。
拉丁国标她都会一点，但这种舞她不太会，当然，关键是她今天穿的这套衣服让她没法跳这种舞。
囧。
她只跟何之初跳了几支舞，后来何之初就跟她坐在一旁说话，有人来请顾念之跳舞，何之初抬一抬眸，就把人给“看”走了。
何之初今天喝了不少酒，但并没有多少醉意。
见顾念之百无聊赖坐在一旁，不由问她：“想不想回去？”
顾念之点点头，低头拿出手机，想给霍绍恒发个消息。
何之初已经站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他一伸手，顾念之就闻到强烈的酒气，不由默了默，收起手机，说：“何教授，还是我来开车吧。”
不能酒驾，这是常识。
等她回到学校再给霍绍恒打电话也不迟。
何之初摇摇头，“我没关系，走吧。”
他在前面领路，顾念之担心何之初，只好跟一个同学匆匆说了一声，跟了上去。
他们刚出酒吧门不久，有人就给外面的人打了个电话。
……
顾念之上了何之初的车，坐上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何之初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横在额头，拿了一颗药丸扔到嘴里吃了，淡淡地说：“我有醒酒的药，没事。”
顾念之皱了皱小鼻子，“我开会儿窗，一股酒气。”
何之初笑了一下，等着车里的酒气散尽，他已经清醒了，对顾念之说：“还是我来开吧，我没事。”
顾念之不肯，“我的驾驶技术也不错的，您放心。”
反正她开慢点，不怕。
何之初见她坚持，也没有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踩了油门，往大街上开过去。
深夜的帝都大街上，几乎没有车流量。
顾念之开得不快不慢，一路通畅。
她心情不错，打开车上的车载音响，找音乐放了听。
何之初微笑着看着前方，恨不得就这样天长地久地开下去，一直开回他的家里……
但是没过多久，何之初坐直了身子，看着后视镜，对顾念之轻声说：“……有人跟踪我们。”
顾念之也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有两辆车，看上去像是改装过的跑车。
“我们离学校不远了。从这边拐下去，再走十分钟就到了。”顾念之看了看导航系统，冷静地说，脚下突然猛地狠踩油门。
何之初的车虽然不是改装过的跑车，但是牛逼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跑车能够跟上。
顾念之一脚油门下去，那车就跟离弦之箭一样，狂飙起来。
后面的车被越甩越远了，渐渐成了两个小黑点。
顾念之松了一口气，要减速了，伸脚过去踩了一脚刹车。
一下，两下，三下……
她的额头冒出了汗。
“何教授……”
“嗯？”
“……刹车好像失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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