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的姨妈。”
“更是天底下最残忍的女人。”
虽然这么形容自己的母亲很悖逆,但夜夙面容无甚变化,俨然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如何不残忍?就算他是她与最心爱的男人生的儿子,待他也没比待席泽好上几分,更多的是严苛和责难。
而那次执行任务遭遇意外,身中烈性药物,便不得已和席晋海发生关系。
事后为了报复夜澜,选择生下席泽,却不想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对她视而不见。
甚至在得知当年是因着她的用计才与他发生关系有了夜夙,失去温梓情后,用药毒害了她。
温梓情知道有这个姐姐的存在,只是未曾想到她会是这样残忍可怕的人。
至死,她和容景业都守着这个秘密。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她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给无辜的孩子们救赎,用死来换一个没有纷争的未来,化开孩子们心中的阴霾。
“容恒,这句话或许你不爱听,但却是个事实。”
“相比我们,你很幸福。”
“至少从没有在真正的地狱里长大,更没有体会过无数次绝望,却还要努力守住心里那点希望的煎熬。”
夜夙看着窗外的万里晴空,眸光静谧,没有什么波澜。
他并不羡慕容恒,只是不一样的出生决定了不一样的命运罢了。
“你回吧。”
“席泽的事,我会处理好。”
容恒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同他交流,他需要点时间理清脑中的思绪。
夜夙也不打算在这和他长谈,虽是表兄弟,但二人长久以来的关系可以说是敌对,想要立刻化干戈为玉帛,对他们来说,都很变扭为难。
他离开后,容恒走到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双手斜插在休闲裤口袋,眸光一片深邃。
透过窗户,却没有倒映出外面广阔的风景。
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已经开始渐渐暗淡,夕阳西下,秦阿姨唤他出来用晚餐。
他知道夜夙说的没错,相比于他和席泽,他的确很幸福,身边不缺亲人,朋友,爱人。
而他们,除了相互依偎着在黑暗中匍匐前行,苦苦挣扎,别无所有。
要如何去恨?
不过是两个人的罪孽,却波及了那么广,牵连到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他们也不过是受害者罢了。
端着清粥回到卧室时,路韵言正搂着恩恩躺在床上昏睡,孩子已经醒了一会,可不忍心惊扰了看上去很憔悴疲惫的妈妈。
便一直静静地躺着,直到容恒端着食物进来。
“去楼下吃饭吧。”
男人轻轻地将儿子抱了出来,送到门口,示意他自己下楼吃晚餐,俊脸上神情温和宠溺。
恩恩已经四岁了,又聪明乖巧,不需要他们时刻陪伴在身边,寸步不离。
“爸爸,妈妈交给你喽。”
容路小盆友点了点头,并朝容恒比了个像模像样的“OK”手势,便迈着小步子稳健的顺着楼梯下去吃饭。
容恒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走到楼下,跑进餐厅,方才回到卧室。
彼时路韵言已经悠悠转醒,正慢慢地自床上坐起来。
男人立时上前将她扶起来,枕头竖起,让她靠着舒服些。
复又端起床头柜上的清粥温柔地喂着她,见她很安静地喝着,眸中的担忧渐渐散去。
想来现在已经好了一些。
“我已经和夜夙谈过,也知道了你们隐瞒的所有事情。”
“对不起言言,让你受了那么久的委屈。”
容恒将一碗清粥喂完,用纸巾温柔地帮她擦拭了两下唇瓣,方才将女子抱进怀里,温柔地亲吻她的面颊。
最后停留在她尚有些苍白干裂的唇瓣上,轻轻地辗转一阵。
“你是他哥哥,我和席昕都不懂经商,夜远,以后你便帮着打理,好吗?”
路韵言其实不用看都知道席泽留下的遗嘱内容大致是什么。
说完后她轻轻抬起头,看向男人英俊的脸庞,眸中一片柔润宁和,似乎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我会将它与容氏和并,你不用担心。”
“其它固定资产都给了席昕。”
“只留给夜夙一块面具。”
容恒若是到了这时候还猜不到席泽的另一个身份,便也迟钝的可以。
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带这些沉重和淡淡的悲伤,他大抵也是不想再和夜有任何牵扯。
对夜夙这个哥哥来说,这确实是最适合留给他的东西。
至于路韵言,他没什么资格给她留些念想。
之前送她的那些礼物,若还留着,也算是代表了他。
“容恒,拜托你了。”
“扬城那边,能瞒便先瞒着吧,席昕两个多月的身孕,正是危险的时候。”
“席晋海这个父亲也不要通知他,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说。”
路韵言点了点头,席泽这些安排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这么些年送她和恩恩的东西不算少。
念想,有时候有,不若没有。
不过睹物伤怀,徒增忧思。
只要心里不曾忘记,那么他便永远不会离去。
容恒静静地拥着她,忽然理解为何她回来时会病倒,这一切于她而言打击确然很大。
亲眼目睹一个深爱她的,经历凄苦的男人在她怀里死去。
明明有可能阻止,可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应是恨自己从没有给予他一点温暖和救赎,一直残忍的视他伸来的求助的手于无物。
以为这样便是划清界限最好的方式,便能不负容恒。
“好,都听你的。”
“你在家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纵使路韵言不说,容恒也知道该怎样去处理,但他还是温柔地应承着她的话。
能缓解一些她心里的愧疚和悲伤,便缓解一些。
几天后路韵言痊愈,容恒处理事情的速度也确实很快,很快就将两家公司的合并提上了日程。
半个月后,夜远正式并入容氏名下。
而席昕也收到了哥哥留给她的那份资产,询问路韵言时她只说席泽去周游世界,寻觅真爱。
归期未定,也希望他们不要打扰。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说谎说得面部红心不跳,甚至差点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席昕可能也是一孕傻三年,不及过去敏锐,便也没听出什么问题。
只有顾奕,觉得有些不对,在她睡着后到院子里重新打了个电话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