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有酒有肉，还有故事
两人在城外大道上碰头后，便往山上走去。
叶明哲还是像往日那般没有什么闲聊的想法，一路上大多都是宁采臣在说着一些趣事，什么才子佳人、江湖寻仇，哪家子弟名挂吿榜等等。
在叶明哲眼里，宁采臣除了呆傻一些没什么毛病，甚至可以算得上品性十分优秀的人。即使是要到了帐，也没想着找家客栈住或者买点好的吃食，反倒是只是买了一幅画和一点干粮，还愿意回到兰若寺那种危险的地方住。
要知道要账这门行当里有很大一部分的银钱是归讨账人所有的，这就很好了。
此时的叶明哲正听着宁采臣说着之后回乡如何如何的话题，他突然问了宁采臣一句，“你不怕？”
突然没打断话题的宁采臣一脸茫然，“什么怕不怕？”
叶明哲：“我是问你为什么还要回兰若寺，我知道你不是胆大的人。”
昨夜宁采臣的所有表现叶明哲都看在眼里，一如既往的符合他的人设，为人正直却有些胆小，畏惧妖魔鬼怪。宁采臣并不像自己这样鬼物次数见得多了已经开始慢慢习惯，难道就单单只是为爱冲锋，放不下聂小倩？
但叶明哲转念一想，又觉得宁采臣的行为有些合理，包括他在内，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都这么单纯执着过，为了见心爱的人一面会想尽一切办法，全然不去考虑不顾一切的后果。
被伤害过了以后才会发现自己傻得可怜，这个世界何时容得下单纯的人。
可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在这里什么事都会发生，人性又善恶分明，展现出的主旋律永远都是歌颂人性的美好，除了极度危险外，就还真如同童话世界。
宁采臣扯了扯箱笼的背带，这东西背得时间久了，就要调整下位置，不然会勒得肩膀生疼。
他边走边说道：“哪会不怕啊，我以前只在各种神鬼杂谈和老人口中听闻过妖魔鬼怪，都形容得极为恐怖，祖祖辈辈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谁不怕？另外我回兰若寺也是有原因的……”
说着说着宁采臣声音轻了起来，脸有点红，看着前路的目光却开始变得温柔有神，且坚定。
唉，果然如此，叶明哲在心里暗叹一声，看到宁采臣的的样子，他哪能还不明白。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算了，当我没问，我懂！”
宁采臣有些诧异，自己心里所想道长又是如何得知，难道是传闻中的那种能洞察人心的法术？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心问道：“道长，你真的懂？”
叶明哲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想岔了，便没好气的告诉他，“当然懂，谁还不是个过来人。”
宁采臣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但他心中此刻却无比兴奋，没想到道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曾有过自己喜欢的人。
于是宁采臣小跑两步欢快地追上走在前面的叶明哲，“道长，那你说说看，我送画给小倩姑娘她会喜欢吗？”
叶明哲在宁采臣一路不停地喋喋不休中回到了兰若寺，这一路也算是走得比较顺畅，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和野兽。
来到燕赤霞的房内，三人席地而坐，就这么将酱菜卤肉和酒打开放在地上。
不过好在古代的打包熟食可以选择用纸包装，虽然价格高些，但好处是放在地上不会弄脏里面的食物，就和现在的塑料袋性质差不多。
三人大快朵颐，有酒有肉，好不安逸。
酒过三旬之后，燕赤霞开始击筑而歌，唱的正是叶明哲无比熟悉的那首《道道道》，歌声恣意狂放潇洒不羁，但又何尝不是在讥讽山河动荡，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
叶明哲初来这个世界，从他的角度看到的东西和燕赤霞眼中的世界并不一样，叶明哲只看到《倩女幽魂》的这一方小天地，而燕赤霞心里装的是人世间，不然他也不会心灰意冷地隐居在兰若寺。
对此同样感同身受的自然是宁采臣了，整首歌不长，燕赤霞却也是突来兴致唱了一遍，他却一直听的很认真。
“世道艰辛，山海关那边常年打仗，陕西那边又在闹起义，官府无心治理，人命不值钱说没就没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早已眼神迷离的宁采臣喃喃说道。
宁采臣深感无力，想到自己一介穷书生，能活到现在已经算运气好了，又能做什么呢。
燕赤霞将喝酒用的瓷碗重重与两人一碰，“罢休，罢休，谈论这些作甚，我已不是那六扇门的总捕，你们也不是有官身的人，轮不到我们操心，来，喝酒！”
叶明哲沉默不语，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大概了解过一些明末年间的历史，但历史的洪流从来只讲大势，没有哪本史书会从百姓的角度来说过这些。
也大抵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出现妖魔鬼怪横行于世。
黄酒的后劲还是有些大的，叶明哲买的那一坛少说也有五升，虽说大部分被燕赤霞喝了，但三个人确实是毫无水分的将一坛酒喝了个精光。
宁采臣摇摇晃晃回了屋，而叶明哲不知怎么想的就爬上了偏殿屋顶，在上面躺了下来。
他眯着眼看着夕阳慢慢下了山，岫壑浮云，重山叠嶂投下阴影。
一切安静无声，却又如此美好。
当最后一抹残红跌入深涧后，整个世界开始暗了下来。
一道白色身影从远到近，飞到了叶明哲的身旁。
“道长。”女子面朝他施了个万福。
叶明哲看了看角度，掏出相机就来了一张，没办法，说起白衣，在他心里有两个极致，至今无人超越。
一个聂小倩，一个小龙女。
叶明哲收起相机，“小倩姑娘怎么没去找那书生，反倒是跑我这来了。”
听得叶明哲此言，聂小倩有些惊讶，这道士怎生如此古怪，在这兰若寺里的女鬼哪个见到了男人不是要去魅惑一番，再让姥姥去吸干他。这道士肯定是心知肚明，非但不害怕不憎恶，更没有对自己出手，反倒是让她去找宁采臣？
于是她有些好奇的问，“道长不怕我害了宁采臣？”
叶明哲将手垫在脑后，“在我眼里，人也好，鬼也罢，只要是良善之辈，我都愿意与之交往，并没有什么区别，我给你讲个我和鬼之间的奇遇吧。”
然后他给聂小倩说起了他和张嫣的故事，只是将发生的那些事中包含现代科技的东西换成了聂小倩能理解的事物。
聂小倩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抱膝，将好看的下巴搁在双膝上认真的听着。
直到叶明哲说完，她还沉浸在张嫣的往事里，为之感动着久久未能回神，只是她想着想着就发现一个女人才会注意留心的地方。
“道长，张嫣平时对别的人也是如此信任无话不说吗？”
叶明哲摇摇头，“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也只是跟她相处了两天，并不知道她对别人如何，但她在我面前对萍儿和小橙虽然关心，好像也没说过这么多话，甚至有些沉默寡言，或许有可能是她们相处时间太长的原因？”
谢小倩温柔一笑，“那对于张嫣来说，道长在她心里一定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叶明哲歪头想了想，张嫣似乎生前都很少说话的样子，对明玉更是从相识到死别，说得最多的两句话就是“我去给你沏杯茶。”，“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
于是他回答道：“也许吧。”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许久后聂小倩才主动开口。
“道长我是来道别的，在阳间我已经没有认识的人了，只有你和宁采臣还能说说话，也不像燕大侠那样令人感到害怕。”聂小倩的神情低落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已的事。
叶明哲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姥姥’这么快就要把你嫁给黑山老妖了？”
聂小倩猛地抬起头，心中震惊，“道长，你知道黑山老妖？”
叶明哲嘿嘿一笑，“我知道很多事情，不然怎么敢来兰若寺，只是我道行不够，暂时打不过两个老妖才没出手。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再告诉我你的骨灰坛具体位置，那我这边就会多出几分胜算，等时机到了，我就帮你脱离‘姥姥’的魔爪。”
聂小倩再度震惊，青玉道长不仅知道黑山老妖，还知道骨灰坛的事，看来对一切都很了解的样子，但她同时又担心如果行动失败，青玉道长不仅会有生命危险，要是让姥姥知道了，一怒之下自己也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她一时间犹豫不决，竟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叶明哲知道她还没有下定决心，现在她和宁采臣也只是互相暗生情愫，并没有到了非要跟着宁采臣走的地步，自然也不会这么早答应配合他。
于是当下并没有急着让聂小倩答复他，而是提起了宁采臣，“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还是先去找宁采臣吧，那书生说是要送你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