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慢。
出了正月之后，也就是二月二热闹了一下，那之后，宫里就归于平静。
但即便是二月二这天，热闹的也是前朝，因为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开耕。
要是皇后还在，也得跟着去，不过不用下地，就是帮着送送茶水什么的，反正就是做个样子。
现在皇后不在了，后宫妃嫔们原本还猜测着皇帝会带谁去，可没想到他谁也没带。
过了七八天，林烟织和唐玉书闲聊时，说起这事儿，仍觉得想不通。
“我以为皇上会带顺妃去呢！毕竟她是现在后宫最高位的妃子，还育有二皇子，暂代皇后也没什么可说的。”
虽然，大概率皇帝是倾向于让姚若蝶当皇后的，但姚若蝶现在年纪小，位分低，也没有什么功劳，带她去不合适。
但顺妃作为跟着皇帝的老人，又有儿子，位分又高，人也本分。
林烟织想了好几天，都想不明白皇帝的想法。
唐玉书吃着松仁，往门口瞟了一眼，然后才压低了声音。
“你不知道么？顺妃和二皇子，是准备出继的。”
林烟织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
“咱们皇上不是过继到先帝这一脉了吗？皇上是平王唯一的儿子，这么一来，平王那边不就绝嗣了？所以，肯定是要过继一个皇子到平王那一支下的。这二皇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烟织身子都坐直了。
“真的假的？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这是进宫前我听祖父说的。”唐玉书对林烟织一点都不设防，什么都跟她说，“顺妃应该也是早就知道了的。”
“怪不得她一直这么……”
林烟织嘀咕着，没把话说完。
皇帝刚登基，给她们的位分都不太高，妃位上只有顺妃一个。按理来说，她是皇后之下最高了，又生了儿子，正常情况下，总是会想争一争的。
可顺妃在宫里，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
哪怕名义上领着协理后宫的权，也没见她做什么，对上柳眉和姚若蝶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原来，原因在这里。
林烟织想明白后，感叹道。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早早知道了出路，就不会生出没必要的心思。也能躲开其他人的暗算。”
唐玉书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听你这语气，还挺羡慕她？”
林烟织点点头：“这不好么？有儿子傍身，就算没恩宠，皇上也会给予尊重。等日后二皇子开了府，找皇上求求情，说不定还能跟着一起出宫呢！”
在宫里跟那么多女人争来争去有什么好的？
出宫当多好啊！
唐玉书深以为然：“等你以后生了儿子，也可以这样。”
“姐姐怎么光说我？你自己呢？”林烟织凑近了些，捂着嘴问。“姐姐是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她只是打趣，但唐玉书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孩子。”
林烟织一愣，接着，就听到唐玉书又说了句。
“我娘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林烟织张了张口，面露懊恼。
“对不起，我不知道……”
唐玉书很洒脱地摆了摆手：“你不用这样，虽说我娘去的早，但后娘对我也还可以，祖父疼爱我，我在家中过得并不难。只是我想着女子生产那样艰难凶险，若是不用生，那还是不生的好。”
这想法，简直领先了当世人们一千年啊！
林烟织很是佩服。
唐玉书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继续和她闲聊着。
“我还挺羡慕你的，你家中兄弟姐妹，都是你娘生的，没有异母姐妹，想必也没那么多争吵吧？”
林烟织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我就一个妹妹，才八九岁，还小呢！”
“你娘身体真好。”唐玉书感慨道，“我家中兄弟姐妹虽多，但都不是同一个娘。我后娘生了我二弟后损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就给我爹纳了好几个妾。”
林烟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连德嫔家中也是如此。姚家子孙繁茂，但只有大夫人、二夫人两位正妻儿女双全，其余妾室都生的儿子。”
唐玉书忽然来了兴致，说起了其他人家中的情况。
“再比如方宝林，她娘也很能生，可惜只立住了一个儿子。对了，还有柳眉，她家中兄弟姐妹不多，她原本有个大两岁的姐姐，但十岁的时候没了。”
林烟织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怎么感觉她们家中的孩子，都不容易养活呢？难不成是后宅争斗太厉害了？”
林烟织阴谋论了。
唐玉书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脑门。
“你想的太多了！这养孩子本就很难，就算是大户人家，夭折是很正常的事。你以为都像你家似得？兄弟姐妹几个都养活了？”
林烟织眉头微蹙。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
不等她抓住这丝感觉，外头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林才人，我们主子新得了一些阿胶，命奴婢给您送些过来。”
是德嫔身边的黄香。
林烟织赶忙站起来，迎上前去。
黄香把一盒子阿胶交给采青，笑着朝林烟织屈了屈膝，接着目光一转，看到了唐玉书，不由面露歉然。
“唐美人也在？奴婢眼拙，方才没有瞧见，还请美人恕罪。”
唐玉书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如此。
黄香也习惯了，朝她行了一礼后，继续对林烟织说。
“这阿胶是山东那边进贡的，今年的第一批贡品，品质极好，早晚服食皆可。”
她很耐心地讲了这阿胶怎么做、怎么吃，一旁的采青听得格外认真。
可林烟织却听不进去。
她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自从她住进长春宫，快一年了，姚若蝶经常给自己送东西。
而且，多是补品。
之前是燕窝，入冬后还给过一次雪蛤，现在又是阿胶……
这也太殷勤了些。
若是因为元宵节的事奖赏，也不该等到现在。
姚若蝶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林烟织心思微沉，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把黄香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