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的皇帝，放下了手中的事，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了坤宁宫。
一直昏迷的皇后，在这最后一刻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听到皇帝到来，黯淡的眼睛瞬间亮起了光。
“皇上……”
她挣扎着想起来。
皇帝急忙快步上前按住了她。
“你我夫妻，何需多礼？快躺下。”
皇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妾如今这幅样子，一定很丑吧？妾还记得和皇上大婚时的情形……如果可以，请皇上记得妾那时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幅样子。”
她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
“当时，妾心想着，定要陪伴夫君白头到老……可现在，妾要食言了。”
皇帝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悲痛，眼眶也红了。
“你别多说，留着些力气，好好养着，定能好起来的。”
皇后摇了摇头。
“皇上别骗妾了，妾的身体自己知道，恐怕是熬不下去了。妾不怕死，只是妾走了之后，皇上无人照顾，麟儿也没了亲生母亲……”
说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先落下泪了。
泪水自她眼角滑落，很快沾湿了枕头。
皇后抬起了手。
“皇上啊……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您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皇帝抓住了她的手，连连点头。
“麟儿是朕的嫡长子，朕一定会照顾好他。”
皇后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说了这么多话，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灰败。
“妾……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妾希望，让周婉来、来照顾麟儿……她是、麟儿姨母，定会真、真心待麟儿的……”
“好好好，我答应你。”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皇后那干枯的手上。
“那妾、就……放心……了……”
皇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娥儿！”
“皇后娘娘！”
殿内爆发出阵阵呼喊声。
殿门外，林烟织站在人群的后头，听着里头传出的悲鸣和哭声，也不由心中一紧。
皇后，就这么死了？
哪怕到了这一刻，林烟织还觉得恍惚，总觉得不真实。
身边此起彼伏的哭声响了起来，让林烟织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瞬间，眼眶也红了。
最前头的顺妃跪了下来，放声痛哭。
其余妃嫔们也跟着跪在殿门外。
哭声传遍皇宫内外，将这座恢弘巍峨的皇宫，平添了几分肃穆和哀伤。
不管是真的伤心还是假的伤心，至少在这一刻，大家表现出来的都是一样的。
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他一跨过大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皇上！陶婕妤要生了！”
这突兀的喊声，惊得众人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陶婕妤不是还有两个月才会生吗？”
顺妃第一个站起身来询问。
小太监抹着额头的汗回道：“小的也不知道，婕妤不知怎么的动了胎气，见了红……”
顺妃眉头一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快步走进了殿内。
没一会儿她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块牌子。
“去请太医，皇上悲痛走不开，本宫过去看看。”
说罢，顺妃带着宫女快步离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林烟织看着顺妃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孩子……生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她后头的方宝林唰得抬起头来，面露疑惑。
林烟织身旁的唐才人也跟着叹息一声。
“偏偏在这时候……”
“是啊！皇上对皇后情深义重，陶婕妤就算生了个皇子，皇上也高兴不起来。”
妃嫔们窃窃私语了几句，但很快就抛开了这个话题，继续哭了起来。
这个孩子，快到午夜才生下来。
陶婕妤突然动了胎气早产，生得十分艰难，险些就没撑过来。
她拼死生下孩子后，就晕了过去。
产婆和太医们合力将孩子清洗干净，送到了顺妃面前。
顺妃看着这小小的婴儿，几乎连哭声都听不见，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打赏了众人，敲打了宫女太监们，急匆匆地离去了。
皇帝一直没有来。
这时候，灵堂已经搭了起来。
妃嫔换了素白的麻衣，换了地方继续哭。
就这么跪了一整夜。
直到凌晨天色渐亮，她们才能离开，回各自的宫中洗漱吃东西。
稍作休息，她们又得继续去哭灵。
而天亮之后，外命妇也陆续入宫，到司善门外哭灵。
林烟织一直跟唐才人作伴。
林烟织看着前头的顺妃她们，不由庆幸自己目前位分不高。
她们位分低，不惹人注目，只需要跪在后头，时不时地哭几声就行了，趁别人不注意离开休息一会儿，也不要紧。
哭灵要三天。
第一天，大家都还能撑着。
第二天，外命妇中有体弱和年纪大的撑不住了，皇帝开恩，允她们到一旁偏殿休息。
而妃嫔这边，也有人累得快要撑不住了。
柳眉跪在第二排。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看起来随时都会晕过去。
一旁的柔嫔见状，忍不住劝道。
“昭容妹妹，你若是撑不住，就先歇会儿吧！皇上不会怪罪的。”
柳眉摇头。
“多谢姐姐好意，但大家都能撑住，我怎么能在这时候去休息？”
柳眉性子倔，尤其是在这种关头。
别人都跪着就她自己去休息？
这要是传到皇帝耳中，还得了？
万一皇帝以为她矫揉，不敬皇后，那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要付诸东流了。
“妹妹，自己的身子要紧啊！”
柔嫔又劝。
“我的身体一向好的很。”
柳眉再次拒绝。
可她话刚说完，突然脸色大变，捂住了肚子，软倒了下去。
“疼……”
柳眉额头冒汗，低声呻吟。
“我的肚子……”
柔嫔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她。
可当她的目光瞥到柳眉的裙摆时，手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
“血……血！”
柔嫔尖叫起来。
“柳昭容流血了！”
周围的妃嫔们齐齐转过头来，个个惊惧莫名。
人群后头的林烟织，也跟着看了过去。
一片素白之中，柳眉裙摆上的那抹血色，是那样的刺目。
林烟织心头一颤。
柳眉……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