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视线望向的那个方向，正巧就是陌住着屋子的方向。
方母因为一直生着病的原因，就算方太爷面上没说什么，却也不怎么想让自己这个还算是颇为疼爱的小孙子和一个病人整日待在一起。
还不待方太爷让人给方母说些什么，方母倒是很快说服了陌，让他搬去方太爷院子里住着，所以在后面得知方母时间不多的时候，陌整日里往方母院子里跑去的时候，方太爷也不再说什么了。
他晓得方母的时日无多了，而自己那个混账儿子对方母亏欠良多，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没有办法一切从刚开始就错了。
方父与方母连最熟悉的陌生人都称不上。
陌从未从方母口中听过一句关于方父的事情，好像那个人跟她无关紧要一般。
陌那时候年纪小，根本就不怎么懂，到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
方母早就被身不由己的家族联姻给磨灭掉了最后一丝有关少女心事的欢喜，从此，她只是方府的大夫人这一层身份。
方母去世那天，天气很好很好，好得让陌有些昏昏欲睡。
他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察到身后有人猛地推了他一下，陌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有些迷茫地往四周望了望，心里忽然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不见了。
随后便听见门外稀稀疏疏的一片哭声，他再抬眼望向窗外的时候，那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乌云滚滚，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一角。
“公子，大夫人去了，您节哀。”
就是这句话，让陌突然惊醒过来。
他伸手下意识就要去扯盖在眼睛上的纱布，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眼睛已经失明了，他有些烦躁地收回了手，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脑门上的冷汗。
“陌大人？”
忽然有人先是敲了敲门，然后试探性地唤了一句他。
陌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直到折意再试探性地说了几句话，陌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折意啊，你进来吧。”
折意今天才见过陌，没想到陌下午就出了事情，他瞧见陌这般，也不禁有些心疼。
又因着他和方宇还算挺好的，此时也已经将他当做一个很尊敬的长辈来看待的，更不必说他总觉得自己身份和陌大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哪里还难受？”
折意将药箱放在一旁之后，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陌大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肯定哪里都难受着，他一时说话没过脑子，此时便不由得想暗骂自己几句。
“还好，之前有受过比这个还严重的伤，那时候都觉得没什么，现在就更不怕了。”
陌故作轻松地弯起嘴唇笑了笑，只是为了让折意放心。
“对了，怎么你一个人来的？”
“啊..对，那个医官在宫外，此时正匆匆赶过来，我和师父还有阿宇刚才一直在宫中。”
“覃...阿宇回去了？”
“是，被大王给劝回去了，大王本来也要劝师父走的，但是师父刚好是今夜值班，他便回到医官署去了。”
“对了，您说之前受过比这次还严重的伤，那次给您瞧伤的医官是否就是准备赶来的那位？”
陌顿了顿，随后没有再出声。
折意却只当他是默认了。
“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立马和我说，师...医官说您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烧，需要时刻有人注意着。”
“好。”
陌没有再说话，伸手拉了拉被子，就准备继续眯一会儿。
他现在实在是困得很，更不必说他之前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过眼了。
陌这一睡去，是被一阵忽冷忽热的反应给激醒了，折意刚才就觉察到陌的不对劲，他刚准备伸手去探探陌额前的温度，却被陌伸手直接攥住了手腕，只见陌准备手上用力反手一折，折意慌忙大声喊了句“陌大人”，陌猛地清醒过来。
“折意，你没事吧？！”
陌晓得自己睡觉的时候警惕性一向很高，所以在听清楚折意的声音后立马便反应过来了，他很快地松开了攥着折意手腕的手。
“没事。”
折意将自己的手拿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望着自己手腕上的红印子吸了口凉气，然后慌忙朝陌摇头，却突然发觉陌根本瞧不见。
“陌大人，没事，我给您瞧瞧。”
陌任由折意给自己把了脉，然后又按照他的吩咐乖乖喝了药。
“你配药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折意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人敲门。
在得到陌允许后，进来的那位医官正巧就是姜怀璧让岑去请过来的那位。
“这不是覃陆的小徒弟么？你师父怎么偷懒去，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师父没有偷懒，他刚好要去值班，我便来了。”
那位医官只是好笑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换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陌。
“陌大人。”
“向医官。”
向医官的目光颇为戏谑地往床上扫了一眼，“折意，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陌曾经差点就成了你的...”
“向葵！”
陌因为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从而唬了向葵和折意好大一跳。
向葵伸手摸了摸鼻子，朝折意使了个眼色，偏上折意一副很是迷茫的模样，倒让向葵想继续说的话都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陌大人还正发烧着，向医官还是让陌大人好好休息吧。”
“也对，等你快好了我再好好奚落嘲笑你，这么久了，连个人都搞不定，真没出息。”
陌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气血翻涌，拳头都握紧了，只差砸在了向葵的脸上。
“你再多一句话，我就让大王扣掉你的俸禄，你这个月就喝西北风吧。”
陌伸手将被子又往上面拉了拉，状似无意地威胁道。
向葵一时语塞，最后还是决定为了那一点俸禄而向陌妥协。
“陌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