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八卦啦?」莫林漫不经心地问着,边说话边收拾着一堆东西。
「是跟你考研有关系的,不算普通八卦啦!」解苒苒再次跟她确认了一下,「我记得你之前确定了植物学专业,暂定的导师是我们c大农业与生物学院的傅佩玉教授对吧?」
「对,目前是这样打算的。但你也知道,这个不是学生能说了算的,等考完成绩出了联系看看吧。」
考研报名时需要提交院校和专业,但导师往往是需要初试分数出来后提前联系才能确定的。如果到复试时才临时联系,可能会面临心仪导师已经招满的尴尬场景,而且每个导师还有不同的招生标准。
「反正报名阶段也不需要你选导师,你就换一个吧,傅教授可能不太适合。好吧,不太适合只是客气的说法,在她手下简直是折磨!」
「是这位教授太严厉了吗?放心吧,我抗压能力还不错。更何况,这个专业其他方向不太适合我,以傅教授的研究方向和履历来说,确实是我的首选。」知道解苒苒特别害怕严厉的老师,莫林起初也没往心里去。
「的确是严厉,但好像她只对女学生严厉,都严苛到变态的地步了。」
听了解苒苒的这句话,莫林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专对女学生严厉?她自己不也是个女教授吗?」
「对呀,我刚听说的时候都惊呆啦!」
「你是在哪里听说这个消息的?」
「就昨天,有我家生意上认识的一个叔叔组了个聚会,我被我爸抓了壮丁一起去了。我跟他们那帮老年人也没什么话说,就去找同辈的人瞎聊着。有个挺熟的朋友带了他女朋友过来,不是我们圈里的。」
解苒苒说个不停,恨不得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清楚楚,就差告诉莫林他们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了。
「当时那个小厅里只有我和他女朋友两个女的,我那朋友需要去搞点商务社交。他也知道我一向喜欢偷懒,就让我照顾一下他女朋友。」
「那个小姐姐真的太腼腆了,我这个社牛都有点有心无力了,基本上是我说十句她说一句。直到我问了句她是什么学校的,才发现是我们的学姐。」说到这个,外向如解苒苒都满脸无奈,可见昨天的气氛相当尴尬。
「所以她是傅教授的学生?」莫林直击重点。
「算是前学生吧……你别打岔,听我讲完。」解苒苒讲到了兴头上,「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就是植物,那学姐说她之前挺喜欢这个,家里也没什么经济压力,觉得女孩子读研出来后找个研究院或者讲师的也挺稳定。不过她读完后拿着学位证就跑了,现在工作和这专业八竿子都打不着。」
「阴影这么大?」莫林吃了一惊。
「再不跑,命都快没了!」解苒苒挥着双手很激动的样子,「当时我为了给两个人找点共同话题,就说我有个朋友也准备考这个专业,导师都看好了,姓傅——我当时都忘了这导师具体叫什么名字了。」
「没想到,她马上就问我,导师是不是叫傅佩玉,还问我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听我说是个女的后,她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一定要我向你转述,千万别选傅佩玉当导师。」
「你能想象前十几分钟一直温温柔柔、话少得可怜的女孩子,一提到傅佩玉这个名字就变得又急又怕、神色大变吗?她就像条件反射一样,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还像救命稻草一样握着我的手,握得我好痛。」
解苒苒举起手向莫林展示她的手腕。当然,昨天紧握出的红痕早就消退了,但她还是挺委屈。
「我那朋友中途过来,居然还问我是不是欺负了他女朋友,气死我了!」
莫林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到底她在傅佩玉底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后来那个学姐平复下来了。为了阻止我的朋友,也就是你,像她一样凄惨,她跟我大致讲了讲当时的事情。」
随着解苒苒的讲述,学姐那段让人又气又恨的经历让莫林也算开了眼界。
学姐不是京市人,家里强硬要求她读本地学校。她当年嫌家里管得太宽,自己填报了京市的大学跑了,本科院校不是c大。
准备考研的时候,她也跟莫林一样,往自己喜欢的专业方向顺着一找,就在网上找到了傅佩玉的介绍。
介绍里,傅佩玉不仅是个每年能平均发表四篇ScI论文的大牛,还申请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感觉在她指导下,前途一片光明。
初试分数出来后,学姐通过邮件联系上了傅佩玉。最开始,傅佩玉对她态度冷淡。但学姐不想错过机会,就给自己做了个简历发过去再次争取。
没想到这一下子,傅佩玉回复得就勤了很多,跟她反复确认是不是外地人,还问她家境怎么样。
学姐本身家境不错,但她担心这是不是个暗示学生送礼的老师,就谎称自己家境贫寒。
没想到傅佩玉待她更是热情,还称「就喜欢吃苦耐劳的好孩子」、「要把机会留给家庭不好的学生」。
这让学姐觉得傅佩玉人品高尚,还为自己的隐瞒惭愧不已。但当时还没开始复试,她怕给未来导师留下不好印象,就最终还是没说出真实情况。
刚进课题组不到两个月,就出了挺大的事情,有两个研三的学生申请更换导师,都是女学生。学姐因为刚进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向几个稍微熟悉些的师兄打听。
师兄说,都是那两个女学生的问题。后来学姐才知道傅佩玉对男学生偏心到了极致,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当然觉得是其他人的问题。
最终,那两个女学生以不换导师就点火自焚为威胁,终于成功更换导师。等她们走后,学姐的噩梦来临了。
也许是真觉得学姐家在外地,又没钱没背景,傅佩玉对她简直肆无忌惮。
刚入组时,就逼着她签下「必须发表核心期刊,必须服从导师领导」的毕业协议。
那时候的学姐不知道,这专业硕士毕业要求没那么苛刻,根本不需要发表核心期刊,只是这样更好打压她罢了。
在学习上,每天在实验室被使唤到深夜,即使师兄和导师早就到点走了,也要微信远程操控她干着干那;论文方向朝定夕改,没有指导,反而跟她说女孩子做点杂活锻炼锻炼,以后能嫁人就行。
没有实践机会,就永远没办法发表核心期刊。她咬着牙坚持着,挤时间熬出论文,却全部腰斩在傅佩玉那里,偏偏也不给出任何理由。
在生活上,几乎周末清晨五六点,傅佩玉都会给她打电话,让学姐去自己家里打扫卫生、买菜做饭,偶尔还得为傅佩玉的孩子辅导高中英语。三年时间,她几乎没有过什么假期。
稍有反抗,就拿毕业威胁,拿不报销实验材料威胁。
在傅佩玉看来,只要把握了学业和经济的命脉,这样的穷学生都随她拿捏。
学姐因为外地上学的事情和家里闹得挺不愉快,一开始想着自己硬扛。
直到扛出了重度焦虑、重度抑郁,她终于扛不住了。在研三的时候哭着给家里打电话,说了这三年地狱般的生活。
在这之前跟家里联系的时候,学姐总说一切都好,都是因为太忙了,很久才能回家一次。
知道真实情况后,她家都快疯了,人托人终于帮她搞定了更换导师。
换完了,傅佩玉还责怪她,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非要说自己是个穷学生。
她这时才惊悚地发现,在她之后进来的学妹们几乎都是这样,外地人、没背景。
但以她心力交瘁的状态,她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尽力提醒一下。
学姐飞速毕业后,再也不想从事这个专业相关的工作。一想起这个她以前热爱的专业,她就有些应激反应。
回到家乡,她再也不嫌家里管得严了,进自家公司待了两年。
业务对接的时候遇到了解苒苒的朋友,这才在一起不久。要不是热恋期打败一切,学姐说她连京市都不想来。
「所以啊,我劝你惜命要紧,实在不行明年重考。」解苒苒这么总结道。
想换个导师吧,c大确实没有更适合的了。
真要选这个导师吧,莫林会怀疑自己脑子有问题。
「浪费我一年的考研时间,怎么也得找这个人渣出口恶气吧?」
莫林气得掰断了手里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