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
黛洛缇斯打了个哈欠，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身后的争论声依旧吵闹，但她却觉得那些声音莫名催眠，就像学院里老师念叨的无趣的元素理论，总会让人在某个走神的瞬间阖上双眼。
可能是因为今天处理黑龙的事情耗费了太多精力，也可能是晚餐的干粮太干，莫名撑得她肚子有点胀……总不能是中诅咒了吧？反正她现在是挺困的，按理说以她龙族的体魄就算一晚不睡第二天也不应该困的……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强行让自己清醒了一会儿。
“在干嘛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黛洛缇斯向后瞟了一眼，“你跟上来干嘛？跟踪狂吗？”
“或许吧，只是看某人状态不好，象征性地跟上去表示关心而已。”
黛洛缇斯罕见的没有要跟他贫嘴的意思，只是抿了抿唇，便不再说话。
“你心里有事？要不要说出来听听？”
卡尔语气也正经了不少。
“没什么。”
“连我都不说吗？伤心了啊！是关于龙族吗？黑龙？”
“你怎么知道？”
“你难过的时候也不少，但只有牵扯到龙族才会是这副表情。”卡尔耸了耸肩。
“别搞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她莫名感到一阵烦厌，冲着卡尔怒吼道。
“所以我猜对了咯！”
卡尔身子震了震，语气中还是带着股诙谐，黛洛缇斯沉默了一阵。
“刚刚在里面说的那些，你也知道了？关于深渊血蝶，还有……”
“知道了，无非就是确定了之前黑龙的种种行动都是由小丑军团控制的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黑龙是个无意识个体，但深渊血蝶也不能完全控制黑龙，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你还想主峰之上的东西？但那跟你现在又有什么关联，该来的总会来，没必要为将来的事如此担忧。”
卡尔皱着眉，他当然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加上上次，黛洛缇斯与黑龙的两次交锋，都在关键时刻被黑龙打断。就像这次，本该在深渊血蝶控制下的黑龙突然放弃目标，绝对是因为主峰之上有什么大意志在唤回黑龙，强大到足以让黑龙摆脱造物控制的意志！
是什么呢？
不可质疑的是，绝对与她相关，是传说中寄宿「诸天龙环」上的灵魂吗？
但令卡尔意外的是，她依旧摇了摇头，“也不是，这我早就想通了。”
“我担心的是，这次会不会跟上次一样，发生那种，恐怖的意外……”
黛洛缇斯压低声音，没有说完。
她的担心绝对是不无道理的，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知道她的人都有想过，那恐怖的震荡是否就是由她引起的？当有关龙族现身遗迹的传言传来了之后，这种猜测便更广泛了。
有时候她也一直在克制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因她而起……灾难……死亡……一想到自己身上可能背负了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一股窒息感就扑面而来！
我……这鲜血淋漓的手，跟小丑军团还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啊！
我……我真的……
黛洛缇斯的身体颤抖着，她躬着身子想要蹲下去，突然一双大手拍在了了她的双肩，力度之大让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卡尔捏着她下巴将脸抬了起来，然后在她额头毫不留情地弹了一下，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响声。
“唔……”
“怎么样？还难过吗？”
卡尔得意地挑着眉，丝毫不顾及那张就要哭出来的小脸。
不得不说，那声音真好听，想再敲几下，反正又敲不坏！
“你干什么？”她怒斥道。
“那你瞎想什么？就算震荡是你引起的，人是你杀的吗？不是自己做的干嘛将罪责都揽过来？”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照你这个说法，两军交战，难道己方将士的死亡全是国王的责任不成？你会因为拒绝施舍导致乞丐饿死而内疚吗？”
“会……”
这是黛洛缇斯认真思索后给出的答案，她并不缺吃的，如果因为这样导致乞丐死亡，她真的会内疚！
“啧，蠢货……”
卡尔明显有些不耐烦，她立刻用手抱住了自己脑袋，“别打我……”
“……”
不对，我为什么要怕他！
“是非对错，这是你今后必须要经历了！阿树，借这个机会好好想想吧，人类社会的道德与价值繁复，却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脑海中雅娜的声音响起，这让她有些意外，显然她刚刚情绪波动确实剧烈，竟把睡梦中的雅娜都给唤醒了。
“这我知道的，不过……”她顿了顿，“万一，我……引发了第二次震荡怎么办？”
虽然上次的震荡是深入到主峰外围才发生的……她不想拿所有人的性命去冒险，但同样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这些话她是在脑海里跟雅娜说的，并没有说出来。
她了解卡尔，在知道她心中所想后，他也许不会阻止她深入，但想让卡尔也跟着提前退出遗迹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是在询问我的话，我给出的答案是大概率不会！”
“那主峰上的存在既然两次为你引来了黑龙，自然也不希望你在遗迹中受到损害，那种规模的震荡可是不分人的，上次若不是因为夫诸，你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雅娜顿了顿，“这是种突发性的灾难，可能源自于某种存在的苏醒……”
“而且你以为这种规模的大震荡是想来就来的吗？以目前遗迹内的诅咒浓度，大概很难再来一次了……”
黛洛缇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卡尔也明白自己不应该打扰她的思考，但照她的脸色来看，似乎是想通了？
“喂。”
“怎么？”
“之后的行动你不要跟着我了！”
卡尔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因为你太弱了！今天早上要不是黛芙妮那女人拦着，你是不是就跟上来了？我可没空救你！”
“你怎么知道？”卡尔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
“路边听说的……”
“你在担心我？我说小妞，我知道……”
卡尔又笑了起来。
“担心个屁！我说你太弱了！太弱了懂吗！跟上来有什么用，拖后腿吗！”
黛洛缇斯怒吼道，抬手轻飘飘的一拳落在了他的胸口上，卡尔脸色变了变，闷哼一声退了几步。
太弱？
卡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孩，漂亮的银发随着身体的大幅动作而扬起，像是被风吹动的雪花，含蓄地展现着自己的美。
不，也许美丽的并不是雪花，而是它所代表的那个冬天。
“我知道了。”
卡尔神色复杂的舒了口气，握紧拳头故作凶狠的剐了她一眼，然后没再说话，默默离开。
你还是那样，太好懂了……
……
黛洛缇斯看着卡尔走远。
遗迹里明明没有风，但她却莫名感到一股寒风钻入了衣襟，顿时一个哆嗦。
突然就不困了，怎么回事？
迈开脚步，走在营地的每个角落，仰着头，试图找到一个能够穿过浓雾的角度，这样她就能看见星空了！
“黛洛缇斯小姐？”
黛洛缇斯回头，正巧看见从营帐中出来的兰姆，那边的会议似乎已经结束了。
“兰姆叔叔好！”
“黛洛缇斯小姐在干什么呢？”
“看星星。”
星星？兰姆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但看见的只有被浓雾覆盖的漆黑。
“那你闭着眼睛干嘛？”
“这不是被浓雾盖着看不见星星嘛，所以闭着眼睛想象星空的样子，就相当于看见星空了！”
“哈哈哈！”兰姆笑了出来，“我果然还是理解不了你们这种天才的想法，我还以为你闭着眼睛在感悟空中的元素之力呢！”
黛洛缇斯嘟着嘴，那玩意有啥好感悟的……
“这让我想起了贝蒂那丫头小时候，有一次我问她闭着眼睛在干嘛，她说睁着眼睛看不见妈妈的样子，闭着眼睛就能看见了！其他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妈妈的模样……”
“唉，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在干嘛？”
睡觉……
黛洛缇斯心里有所触动，但还是忍不住想到，这个时间点，贝蒂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漫画！
但兰姆好像已经陷入了进去，口中喃喃道：“也不知道我那个酒鬼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黛洛缇斯小姐……”
“唔……？”
兰姆摇摇头，又笑了笑，“没什么。”
“愿我们行动一切顺利，愿我们都能平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