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客厅，也就是拐角后的右大堂处，这里一般都是供孤儿院里所有孤儿玩耍的地方。
但平时一般会把桌椅、花瓶什么的杂物全都收拾起来。
然而现在这里很明显，已经亮堂堂地坐满了人。
姑且当是人。
楚河刚才一路走来，因为没了低头的限制，他很清楚地看到了走廊两侧挂满了的画框里，全都是清一色的黑白照。
嗯。
里面基本全都是那种小孩子，最小三岁，最大有十四岁了。
然后……
楚河在这长方形的大餐桌上，看到了画框里的孩子，全都形色各异地坐在这边的高大椅子上。
他们有的啃着手指，一脸痴呆相。
有的则是荡着腿，洁白的脚掌仿佛像是划水一般。
还有的乐得不可开交，可他们却都是对着空气讲话。
而且，最关键的是。
楚河没有找到空位！
是的，他没有位置。
难不成这次圣诞夜晚宴的排布出现了问题？
不。
因为楚河看到了院长咧开血口大牙正冲着他笑。
“狄斯，你的位置……在那里啊！难不成你忘了吗？”
院长边说边指向一处地方。
待楚河定睛望去，顿时拳头都捏紧了几分。
那是一个狗洞。
一截一截破碎、丑陋、肮脏的记忆扑面而来。
狗洞里，有五条毛发颜色不同的狗。
第一条是四岁的小孩吉米。
他有一次因为吃饭的时候，因为实在忍受不了饭里面翻涌的黏虫，吐了一地。
在孤儿院里，可是院长亲自操刀做饭。
当时那么多小孩都在场，院长的脸面很难堪。
他就一直在客厅的壁炉旁边拿着各种工具修建狗洞。
院长就强拽着因害怕而放声哭喊的吉米去了一趟小黑屋。
等到众人再次遇到院长时，他旁边只有这么一条米白色的狗。
后面被缝成狗的小孩，多少都是不小心惹到了院长。
这里面最让狄斯记忆深刻的是第五条被变成了狗的女孩——安娜。
在安娜十四岁那年，她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水灵灵的鹅蛋脸配上一头乌黑发亮的羊角辫，外加那略显青涩，却已然有些饱满了的胸脯也让其他略有些意识了的男孩女孩们都时不时红着脸瞄两眼。
在狄斯印象里，自己好像很喜欢这个女孩。
因为她特别爱笑，而且一笑起来就会露出那洋洋洒洒的梨涡，内向自卑且懦弱的狄斯，每次看到她笑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冬天的风，也变得温暖了几分。
然而，院长有一次喝了点酒，就借着酒精的劲强行把安娜给带走了。
那天，几乎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议论着院长会做什么。
但其实他们心头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他们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直到第二天早上，安娜浑身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时，有孩子发现她竟然已经用那专门吃饭的铁勺子割了腕。
当时地板上都是血，当她被好几个女孩扶起来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眼神。
那是黯淡到了极点的、没有一丝生机的眼睛。
若说得直白点，那就像是强行将两个黑纽扣塞入了她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灵魂。
直到院长从房间里来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了安娜弄得地上到处都是血，他一向爱干净，现在安娜却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安娜就变成了一条狗。
最关键的是，前面四个人起码都是活着的狗。
但院长给安娜缝的，却是那种布偶狗。
像这种只能供观看，且无法行动进食的缝合，很快就导致了安娜的死亡。
然而，院长却对此充耳不闻，他甚至不愿意处理一下安娜的尸体。
所以，其实说准确一点，这狗洞里，向来就只有四条“狗”。
后面的狄斯在目睹了安娜的死亡后，他脸色苍白地呻吟着叹息了一声。
他最有血性的一次，也就是在这一次。
因为他第一次握紧了拳头。
但，仅此而已。
甚至，他愈发的害怕靠近狗洞。
他不愿意去看，因为一看到那个黑黝黝的洞，他就会想起，自己有一次不小心路过那里时，所闻到的尸臭味。
那是安娜肉体死去的味道。
也是他灵魂死去的味道。
“你忘了吗？”院长一脸讥讽地嘲笑道。
护院长跟着他笑出了声。
还有一些孩子也都跟着强颜欢笑起来。
为了活下去，他们也没有办法。
不屈服，那就是死。
楚河摇了摇头，他顺从地走了过去。
院长笑得声音越来越大了。
他很满意，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狄斯就是这样的。
软弱、无力、阴暗的一个废物。
楚河刚才感知到了，院长和护院长也都是克系生物。
实力大概和之前那位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必须借助捣蛋鬼的武器才能撼动他们。
他蹲在狗洞旁，和四条灵魂已经沉沦的狗互相对视着。
看了一会后，他悲哀的发现，这四人已经彻底变成了狗。
是啊，他们都还是小孩子，这等苦难，又能抗住几年呢？
院长随手派了一个小孩给楚河送菜。
这小孩倒也挺善良，在他背对着院长过来时，他还抱着那盘菜，亲口试吃了一点。
这菜吃下去后，这小孩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楚河也能感知到，这盘菜很正常，就是一道普通的家常菜。
换作平常，楚河能宠辱不惊地吃掉。
但现在，他却对院长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厌恶感。
太恶心了。
楚河想着，自己以后可能再也不想撸狗了。
这个鳖玩意，净整这些恶心的活。
楚河接过这盘菜后，便开始大口吞吃起来。
院长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嘴角微微勾起，淡白色的蠕虫从他的指尖溶解。
楚河这边也笑了。
他摘下了隐蔽的鸭舌帽，隐身也随之结束。
鸭舌帽加隐身这两个技能的阶位并不算高，但它们一个4阶和一个3阶的组合在一起，阶位却当场飙升到了6阶的程度！
而院长呢？
不，他根本就没有阶位。
且，他也不是什么旧日支配者、旧神之类的超脱者。
那他是什么？
一坨垃圾而已。
楚河信手收起面前顶替了他一会的血色纸人，纸人在他手里逐渐消融。
那些纸人所吃下的饭菜，也伴随着纸人的消亡而消亡。
爹连碰都不想碰，你还指望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