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直到上了手术台，都没反应过来。
所以说，是她的错吗？
是她擅自……所以，这是她应得的……是吗？
是这样子的吗？
麻药逐渐起效，女孩的意识也逐渐模糊，直到完全陷入黑暗，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再次睁眼，只觉得浑身发热，没有半点力气。
周围有人在说话，女孩缓缓扭头，发现是一群穿着白色衣衫的人。他们戴着口罩，衣着统一，左胸前有着同样的图标。
女孩目光轻移，感觉周围好像很是晃动，自己身上还插着什么管子。那些人看自己醒了，又说了什么，摆弄着旁边的机器，只感到眼皮渐沉，随即又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双蓝色的眼睛。
女孩一怔，目光逐渐聚焦，发现面前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
男孩金发蓝眼，发丝有些卷，穿着白色一体裙，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Are you awake （你醒了）？”
男孩开口，关心地看着她。
女孩不知所措，缓缓坐了起来，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男孩打量了她一下，又艰难地问道“你……行了？”
女孩这次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突然，头像要炸开一样，头痛欲裂，忍不住抱头开始颤抖。
一瞬间，无数道哀嚎传进脑中，数不清的信息同一时间塞入脑中，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救救我……】
【放我出去……】
【救救我，求你……】
【谁来救救我……】
【死……都去死啊……】
悲鸣声不绝入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地狱，满是悲凉，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般，挤的生疼。
女孩控制不住地瘫倒在地上，死死捂住耳朵，发出无助的尖叫。
她想看清到底有什么，强行睁开眼，进入眼帘的却是一群群奇形怪状的怪物：
有的人的下肢变成蛇尾、有的人长着蜘蛛一样的手臂大腿、更有甚者是在章鱼身上长了个人头……
这恐怖的一幕直接让她瞪大了眼，失声尖叫起来。
“冷……冷静！”金发的男孩突然出现在耳中，暂时挡住了那些牛鬼蛇神般的怪物，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
但女孩还在因方才看到的那些而止不住地颤抖，瞳眸不停地收缩，呼吸急促，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
“你怎么了？”
怎么了？
女孩惊恐不定地看着眼前疑惑的男孩，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他身后的一个个怪物：“它，它们……”
“什么？”男孩扭头，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又将头扭了回来，疑惑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啊？”
女孩哆嗦着嘴唇，没有回话，颤抖着将目光投向四周，环视许久，才终于大概明白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个很大的地方。
她和这个男孩，还有几个年龄相似的人被关在一间透明的屋子里。而这样的屋子，还有几十间。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周围其他屋子里的现状，那些屋子里有许多奇怪的生物。比如在她远处对面，有个巨大的水缸，里面游着半人半鱼的生物。
他们这些屋子，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中心处摆放着许多屏幕，还有她从未见过的仪器。
脖颈突然传来刺痛，女孩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伸手摸了摸，却发现后颈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处凸起，摸上去冰冰凉凉，疙疙瘩瘩的。
女孩疑惑，想将其抠掉，却发现那东西好像是和皮肉长在了一起，稍微一扯就会很痛。
女孩只得放弃，又将目光转向一开始和搭话的男孩。
男孩长的很奇怪，她从未见过这种长相的人。
他和她长的很不一样，眼睛是蓝色的、头发是金色的、皮肤也比她的白……
好奇怪。
女孩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露出的不解已经将她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男孩看着她，友善地笑笑：“你好，我叫戴维。”
女孩不解地歪了歪头，目光微微下移。
他们穿着一样的白色短袖，衬衫微微盖过大腿，空荡荡地垂下。戴维的皮肤很白，隐约能看到他锁骨上有什么东西。
戴维跟着她的目光看，笑了下，扯了扯领子，将一边的胸膛露了出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们来的好像都有。”
女孩看去，发现那是纹在锁骨上的一行小字：
“tr371”
“对了，你的身上也有。”戴维想到什么，笑着指了下她，“你是72，好奇怪啊……竟然还按照顺序排的……”
女孩扯了扯衣领，低头看去。
果不其然，在和戴维一同的左边，纹着串蓝色字码“tr372”。
女孩张望四周，突然发现周围飘着的，那些半透明的奇怪鬼影的身上，也有这种东西。
一个长着鱼尾、手上长蹼、面目狰狞的鬼影突然冲了过来，两只滚圆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孩，近乎要贴到她脸上。
尽管之前这种情况出现过很多次，女孩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它。
【你……能看到我？】
那个鬼影见她这样，与之前遇到的那些一样，兴奋起来，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只能像之前一样，没有回话。
【你，你能看到我！】
那鬼影却好像确定了一样，兴奋地喘着粗气——尽管她感觉不到。
【快……】
那鬼影双手抓过来，不知为何，这一次竟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女孩能清楚地感受到肩膀上落下的份量。
快什么？
女孩仓惶地望着他。
快救救他吗？
之前很多鬼影也这么和她说过，让她救救他们、帮帮他们……
但最终，她都因为害怕不敢应答。
女孩颤抖着唇，想和之前一样，死咬着不开口——
【快跑——】
……
——什么？
女孩惊愕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那道狰狞的鬼影。
【快跑……】
【这里……就是地狱——】
鬼影哭嚎着，周围似乎阴沉下来。那尖锐的哀嚎声仿佛要把耳膜刺破，女孩忍不住捂住耳朵。
“醒醒……”
“醒醒！”
突然间，像是突然被人晃了下，声音在耳边炸开，女孩浑身一抖，茫然地看过去，眼前逐渐恢复清明。
戴维正握着她的肩膀，喊着她。
见她缓了过来，才慢慢松开，关切地望着她：“你怎么了？”
见女孩还有些迷茫，戴维解释道：“你刚才突然就愣住了，然后就捂住耳朵尖叫……吓死我了。”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微动。刚才哀嚎的鬼影平静地站在戴维身边，幽幽地盯着她看。
“……你，为什么在这里？”女孩发愣似地问道。
“诶？”戴维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女孩又看了看四周，房间的其他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我也不太清楚。”戴维虽然疑惑，还是回道，“但我听他们说是什么……实验室？”
“你看，那些穿白色褂子的，叫研究员。”戴维伸手一指，指向外面站在机器旁边说着什么的大人。
女孩顺着方向看去，发现那叫什么研究员的人们，长的也很奇怪。
有长的和她差不多的，也有黑色皮肤、黑色头发，还有和戴维长的差不多，白色皮肤、金色头发的……甚至还有红色头发的人。
他们一堆一堆地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些研究员和我说……说我们生病了，他们在给我们治病。”戴维笑着说道。
【不对……他们在骗你。】
那鬼影在他身边幽幽说道。
“他们说，等治好了我们的病——”
【我们根本就没有病！他在拿我们做实验！】
“就带我们回家。”
【这都是骗你的！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家了！】
戴维说完，冲女孩灿烂一笑：“所以我想，我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这是个骗局……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那鬼影说着，忍不住又激动起来。
女孩看看激动到不成样的鬼影，又看了看戴维，沉默片刻：“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回去了？”
“因为……他们说，这两天要给我们做手术。”戴维笑道，“说，如果手术成功，我们就——”
【失败，就死了。】
戴维后面的话女孩没有听清，只听见鬼影的哭嚎。
【为什么……明明是他们把我变成这样的怪物的……】
女孩看了看充满希望的戴维，又看了看陷入绝望的鬼影，不知道自己该信谁。
除了戴维以外，剩下的还有几个和自己说话的，女孩一一回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里还是亮堂堂的，戴维和其他人已经睡了。女孩抱着膝盖缩在角落，一回想母亲和自己说的话，便止不住地流泪。
这是爱吗？
女孩想起那老头和自己说的话。
没有母亲是不爱孩子的。
那这就是爱吗？
那她还是不要了……
女孩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因为哭的有些狠，到最后止不住抽抽起来。
“怎么了嘛？”
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女孩一抖，猛地抬头看去，见戴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坐在她身边，和她一样，抱着膝盖，歪头看她。
“没……没什么。”
女孩本能不想和戴维说这些，抹了抹眼泪。
“我刚开始来的时候，也想回家。”戴维看看她，也没揭穿，扭过头，望着远方，似乎在回忆，“但那些研究员说，只要乖乖听话，不到几个月，我就能回家了。”
戴维说着，冲她笑道：“所以，别伤心。会好的。”
女孩将头枕在手臂上，扭头看他。
望着他如同宝石般发光的双眼，女孩却越发难过了。
如果那个鬼影说的是真的……
那该怎么办啊……
女孩已经不想哭了，身体却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抽。
戴维见状，缓缓抱住她。
女孩没有说什么，依偎在他怀里，缓缓闭上了眼。
……
很快，到了做手术的时候。
那些研究员将他们一个一个地叫出去，带着他们走过空荡荡的走道，头顶的灯白的令人心慌，皮肤逐渐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鬼影还跟在女孩的身边，不停说着什么。
【这边有个通道，可以逃掉。】
鬼影同她道。
【这是我死后发现的，你快点，顺着这里跑……】
鬼影的话终于引起了女孩的反应，女孩看了看周围穿白色褂子的研究员。
她和戴维他们分开了，每个人的拐角和道路都不一样。
期间，女孩路过一间屋子，看到里面养的一种奇怪的生物——
全身粉红，身体呈圆筒状，样子很像电视上面的蜥蜴，却生活在水缸中……
女孩没有再看到多少，那扇门就关住了。
女孩看看领路的研究员，又看了看身边的鬼影，沉默了。
她听从鬼影的话，在一处拐弯处跑了。
她根据鬼影说的通道，很快爬了进去，身后的研究员似乎因为身板而进不来。
女孩顺着鬼影指的路，很快跑到一扇门前。
女孩想开门，却发现怎么都掰不动。
“这怎么有个小孩？”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女孩浑身一抖，转身贴到门上，颤抖着望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和那些研究员一样，身穿白色大褂，但他胸前有一个很奇怪的图案。
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长相清秀无害，笑容晏晏地看着她。
“院……院长！”
男人身后传来带她的研究员的声音，那研究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焦急地看向男人。
“真，真是抱歉，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就知道那个通道……”
男人微微举手，制止了研究员的解释：“没关系，这不是没丢吗？”
男人面上笑容温和，没有因为这种差错而出现半点不悦。
望着紧张不已的女孩，男人笑笑，从兜中掏出什么东西，向她伸出手。
“我这里有糖，你要吗？”
原本彷徨的女孩听到这句话，顿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不要信他说的！他……他就是个魔鬼……】
鬼影这次的哀嚎里，不知不觉地多了浓浓的惧怕。
女孩没有听清，愣愣地看着男人。
糖……
这种东西，她曾吃过一次。
因为哥哥吃多了糖会牙疼，母亲便很少给他买，在她印象中，糖一直是种很宝贵的东西。
有一次，母亲买了罐星星糖，那糖就比盐粒大一点点……当时桌子底下掉了一颗，他们都没发现，她看到了，就偷偷捡起来吃了。
那味道……她很喜欢。
女孩看着院长。
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可以随便给她吗？
男人见她这样，笑的更加温柔了：“你过来，我给你。”
听到这句话，女孩迟疑了。
只需要过去……就能拿到吗？
看着院长温和的笑，女孩突然看到了，在他身后，数不清的鬼影，朝他露出了爪牙。
那些浓浓的怨念似乎要将其淹没，怨恨近乎要化作实体缠绕在他的身上一样。
如此恐怖的景象，女孩却只是顿了顿，便试探着朝男人迈了一步。
“乖……”
男人宠溺地笑着，看着她慢慢接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看，小孩子很好哄的。”
院长说着，随意将手中的糖果剥开，塞到女孩嘴中。
女孩如愿吃到了糖，发现这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吃，外皮是酥软的，里面还有甜甜的流心……
“不过，惩罚还是要的。”男人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女孩嚼着糖，还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旁边的研究员眼睛一暗，低头应了声。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间，脖颈传来阵阵焦痛感，像是无数道电流穿身而过，将她电的直接跪到了地上。
一时间，心脏都仿佛被烤焦了，浑身灼热着疼痛，全身上下皮肤没有一处不麻的，后颈处之前摸索的那块疙瘩的地方仿佛燃烧着火焰，烧的女孩喘不过气来。
看着瘫倒在地的女孩，研究员似乎叹了口气。
“下次再乱跑，就直接按了。”
女孩昏迷前，听到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