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笑得温柔，然而那细长尖锐的指甲却泛起了金属的冷冽光泽。
祂一字一顿地声音充斥着压迫感：“所以，外面有神吗？”
沈玉衡指腹搭在陆东序高挺的鼻梁之上缓缓滑动，仿佛全然不觉对方的威胁：“不知道。”
“……”红袍眉头拧紧，狐狸眼竟逐渐浮上泪意：“哎，不愿说，我就不逼你了。”
然而祂的眼泪，落在众人面前，不过是几滴鳄鱼泪。
沈玉衡已经开始凑近陆东序，指尖拨动着陆东序浓密的睫毛，笑着讨要情报：“活着离开的人，你对哪位最有印象。”
“周优优。”红袍没有迟疑，祂眼波流转着，看向了沈玉衡：“你能来这里，想必也跟她有关吧？”
“哦？”沈玉衡拨弄着陆东序的鬓角碎发，淡定地回应着：“你知道得这么多，又何必问我。”
红袍笑了一下，没有隐瞒：“因为周优优那个家伙嘴里，未必都是真话。”
那位曾经顶级公会，造神公会的会长周优优。
更是神明陆东序认证下的人类最强。
沈玉衡垂眸浅笑，再次掀起眼皮时，里面的神色也敛去了乖巧，露出无情的淡漠：“带我去见她。”
红袍眉尾微挑，与此同时，红绸缎神器穿过了一层特殊的结界。
“当然，本就是带你过来找她。”
神界那天崩地陷的怪异景象瞬间被隔绝在外，里面的样子简直是一个世外桃源。
潺潺水声响起，溪流两侧种着花开灿烂的桃树。
“这里就是她生活的地方。”红袍收起神器，血红长袍更是换为了一身素白。
要想俏，一身孝。
原本就令人惊艳的脸，在素白衣袍的衬托下，多了分柔美。
沈玉衡背起陆东序，对方脸颊自然地搭在沈玉衡的肩上，平和的呼吸声让沈玉衡的情绪逐渐稳定。
“大人，慢点走。”鸭嘴神突然伸手抓住沈玉衡的胳膊，与此同时将一个物件贴在沈玉衡的袖口处。
沈玉衡和红袍同时看向祂，在鸭嘴神吓得快要跪下时，沈玉衡才眉眼含笑地说了句好。
这处世外桃源拥有诸多禁制，沈玉衡试探地散出因果之力，结果在刚离开自己不到十厘米，就被法则抹除。
红袍毫不意外地开口：“这里的领域就是周优优做的，过了这条小溪，绝对禁止使用神力哦。”
“好，多谢。”沈玉衡满脸坦荡，却在过河时突然伸脚踩到溪流中。
果然，那看似清澈，缠绵不绝的溪水，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怎么，还真想冲个凉吗？”还算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
周优优还是穿着简单的兜帽衣和牛仔裤，她嘴里叼着巧克力棒，微微扬起下巴：“过来吧。”
红袍直接眉眼带笑的凑了过去，祂明明比周优优高挑出一头的身高，却刻意地弯下膝盖，倍感柔弱的凑了过去。
“优优，我……”红袍狐狸眼闪烁着泪光，然而没等祂说完，一道冷光闪过，祂脸上的表情僵硬在原地。
祂那整洁的素白长袍，在心口处逐渐晕染出一朵艳红的血花。
周优优表情冷漠，抽出从红袍背后刺入的三棱锥，三棱锥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这是一柄人类打造的，足以弑神的神器。
红袍并未出手回击周优优，反而是神情恍惚地抬起手，细长的指缝间浅金血水滴落着。
“我这个人，一直都很恶心神明。”周优优说得轻松，脸上却没有出现畅快的表情。
红袍咳嗽两声，精致魅惑的狐狸眼里带着无奈笑意：“别紧张，我没怪你。”
那被弑神专属的三棱锥刺穿的伤口，周围一点点出现如烧焦般的瘢痕，直至化为飘散的碎片。
“真是的，特意换得素白，你都不夸我好看。”红袍嘴唇缓缓勾起，踉跄着后退两步，到底跌坐在地上。
祂没有使用本源去抵抗这股侵蚀，察觉到周围的寂静，祂轻声开口：“本来……想跟你去外面看看的。”
周优优手指微缩，表情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随后直接对着沈玉衡几人抬了抬下巴：“跟我来。”
这片灿烂的桃花林下，曾经的神殿从属，神界有名的美神之一，红袍在此消散于爱人手中。
沈玉衡背着陆东序，感受着周优优逐渐加快的脚步，毫不客气地开口：“不难过？”
“……呵。”周优优冷笑一声，走到尽头的石块之前，割开手掌，将血水压在石块的暗纹之上。
他们来时经过的路开始交错变化，美艳的桃树像是无声的守卫者，变换着站位，将这极深处掩埋起来。
石块打开后，伴随着锁链撞动的声音，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鱼腥味传了出来。
兔子神和鸭嘴神对视一眼，齐声开口：“我们在外面等着。”
周优优懒得分给祂们眼神，直接闪身进入幽暗处。
沈玉衡歪歪头，脸颊蹭了蹭陆东序的鼻尖，小声嘟囔着：“你当初怎么会找这么凶的人借血肉，哼。”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背着陆东序紧跟在周优优身后，而陆东序也在此时睫毛微颤。
“噗。”
泛着青色的火焰骤然亮起，周优优举着火把凑到自己面前，略显阴沉的眼神让她看起来有些骇人。
沈玉衡眼睛微眯，最后露出甜软笑容：“你是找打吗？”
自家哥哥陷入沉睡的功夫，他没心情陪这些家伙玩。
“真是开不起玩笑的家伙。”周优优把火把移远，随后直接对着山洞深处抛了过去。
青光火焰落在地上，仿佛点在了煤油之上，瞬间爆发出浓艳的火光。
在火的照耀下，沈玉衡蓝眸闪烁，他沉默片刻，才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又造神了？”
在光影的照映下，那竟然是一个被锁链贯穿身体大半关节，半张脸都腐烂露出白骨的女人。
而对方散发出来的力量，与沈玉衡身上的因果之力相似。
“嗬……”干涩沙哑的声音从女人的口中传来，她缓缓抬起头，带动着锁链晃动发出细碎的声音。
周优优面色不变，走到女人的身前，直接拉扯着锁链，在女人的惨叫声中把自己的手臂送了上去。
那刺耳的惨叫瞬间消散，女人还算完整的半张脸流露出贪婪和痴迷。
她张开嘴，狠狠咬在周优优的手臂上。
皮肉被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扭转声，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更多的则被女人吞腹中。
对方原本半具白骨的脸上逐渐生出了新的血肉，原本喉咙里破碎的呼吸声也逐渐平缓下来。
周优优抽出自己的手臂，随后掐着女人的下颚，将其脸抬向沈玉衡。
“……啧。”沈玉衡轻声咋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似有不爽地开口：“你们这些人，不会自己捏脸吗？”
鬼怪、主系统甚至是一个神力怪异的存在，都喜欢借用他的脸。
周优优笑了一下，手掌躲开了女人想要凑上来啃咬的动作。
“她确实跟你有一定关系。”周优优眼神幽暗，平静的声音在深邃的山洞中流露出怪异的恐怖：“我可是造神公会的啊。”
“在拥有了神明数据后，我当然要制造出复制品。”
陆东序眼睫微颤，心口处微闪的光泽愈发柔和，显然半清醒的他听见了周优优的话。
周优优手中转动着那柄用以弑神的三棱锥，最后锋利的尖端抵着女人的下巴，慢悠悠地开口：“用一下你的力量，让他开开眼。”
女人眼睛微微眯起，与沈玉衡近乎一致的眼型，瞳孔却是无神的惨白。
她沉默片刻，直到自己下巴乃至脖颈被三棱锥划破，她才晃动着自己被锁链贯穿的手掌，指尖指向了山洞上方。
熟悉的能量压缩，伴随着浅金色光芒的炸开，令人耳鸣的力量从上方传来。
这处山洞用来囚禁这位失败的“神”，却也是桃花源内极少数可以使用些许神力的地方。
星辰屏障在此时覆盖在两人身上，将外界足以震穿人耳膜的声音隔绝在外。
“哥哥。”沈玉衡笑了一下，原本落在女人身上冷漠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他将陆东序放下，手指顺着对方柔软的黑袍，歪歪头看着神色如常的陆东序：“有看到有意思的事情吗？”
陆东序眉尾微挑，抬起手捏了捏沈玉衡的耳垂，意有所指地说道：“反正看了很久的小猫。”
那些记忆碎片里轮回所承受的苦难，早已被与沈玉衡相遇后的记忆覆盖。
那些足以逼疯一个人的无尽轮回，那破败得如同昏暗胶片的记忆，在看见沈玉衡的瞬间，被染上了特殊的色彩。
而其中最为耀眼的，就是他的爱人。
陆东序凑过去，高挺的鼻尖轻蹭着沈玉衡的脸颊，眉眼染着温和笑意，“只记着要爱你了。”
要学会平等地爱，给予对方自由的爱。
沈玉衡笑了下，拍了拍陆东序的心口，他最后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周优优双手环胸，眼神有些发亮地看着两人，最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这是个复制品，能量大概有你的三成。”
“你要用她替代我？”沈玉衡笑着调侃，却见周优优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语调骤然一沉：“她的作用是诱饵。”
在场的几人对于周优优的话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就连那被锁链贯穿关节的女人也不过扭动一下僵硬的脖子，舔了下嘴角残存的血水。
她惨白空洞的眸子望向了沈玉衡，张开嘴挤出有些破碎的声音：“我、知道、你。”
“星星，救……”女人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陆东序：“救我。”
沈玉衡眼睛微眯，忍不住嗤笑道：“别把我的事扣在你的头上。”
陆东序抿唇浅笑，然而大半隐藏在阴暗里的脸，却逐渐流露出不同的神情。
那些碎片的融入到底对他的灵魂造成了影响，记忆并不算重压。
但是那些碎片对于沈玉衡疯狂的爱意，让陆东序心头一直有种把人藏起来的冲动。
陆东序握住沈玉衡的手腕，指腹在对方手腕内侧摩挲着，努力忍耐心中一个个声音。
【终于能够看见他了，玉衡真美。】
【哥哥还很温柔，我最喜欢哥哥了。】
【神明吗？果然是数据无法比拟的存在。】
…………
嘈杂错乱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交错着，陆东序眼神里属于神明的漠然却在消失。
那些强烈的爱意冲碎了星辰的隔阂，柔韧的爱意缠绕在他的心上，随着沈玉衡的一举一动揉捏着他的心脏。
沈玉衡晃了晃手，换为十指相扣的姿势，蓝眸里还掺杂着笑意：“准备怎么做？”
周优优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叼在嘴边，如吸烟般故作姿态，她微抬着下巴，手指掐了一个怪异的手诀，瞬间那些贯穿在女人身上的锁链开始收紧。
混着金色的血水从女人的关节处流出，她抬起头惨叫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求着：“星星，救、救我。”
“……”沈玉衡冷眼旁观，突然冷笑着开口：“你没有痛觉，别装了。”
周优优嘴角的笑意开始扩散，她没有打断沈玉衡的嘲讽，只是调转着领域内的力量，把这座封闭的山石逐渐打开一个口子。
带着模仿因果之力的力量向外扩散，本来平静的领域像是受到了外物的袭击，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在山洞外的兔子神死死按住自己的细长耳朵，过于敏锐的听觉让祂总会被高频的噪音弄得痛苦。
鸭嘴神看向外面，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刺耳的吼声，带着神力的音波向外扩散，竟然一时间让结界外的撞击暂时停止。
“哗啦啦……”
原本温暖如春的结界突然下起了刺骨的雨，沈玉衡和陆东序身上浮现着星辰的力量，雨水打在屏障上，点缀出一圈圈水纹，两人淡定地从山洞内走出。
沈玉衡突然开口：“哥哥，你相信她吗？”
“……不。”陆东序似是在思索着如何解释，他语速变得缓慢下来：“如果未来的我真的为了复活你，我会选择这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