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殿下，难道我们真的就不管颖妃娘娘了？”
顾离看着姜若瑶脸上的泪痕，不解的问道。
“当然不是。”
姜若瑶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
“还是想劳烦顾医师写信请他出山为颖娘娘治病，只是在那之前我想安抚住娘娘的情绪。”
“原来如此。”
顾离点了点头，见姜若瑶抬脚就走，有些好奇的问道：
“十一殿下难道不想问点什么吗？”
姜若瑶停下脚步，转头定定的看着顾离：
“你是想说我好不好奇颖娘娘和你师父的事情吧？”
姜若瑶突然停下来这样看着他，顾离倒有些不自在了。
点了点头，顾离有些踌躇。
姜若瑶望着风中飘落的一丝落叶，静静地说道：
“不用问，我知道。”
“你知道？”
顾离不可置信的问道。
姜若瑶望着远方大荒草原的方向，其实她是听说过这样一段故事的，只是当时的她不知道故事的主角就是颖妃娘娘和顾离的师父罢了。
出身簪缨世家的秦落清，一身的武艺连家中的兄弟也远远不如她，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可真是烈火如骄阳，恣意无形！
这世上会倾倒于这种女子的又何至于一个少年将军呢？
及笄之时，秦落清带着她的长剑孤身一人去了边境历练，她练了那么久的武却连真正的战场都没有见过。
嫁人后她就没有在闺时那么自由了，她不想自己留下遗憾，便在出嫁瞒着家里人偷偷的溜了出去。
她这一路上，见过贩夫走卒为了生计百般奔波，见过达官贵人嬉笑怒骂，见过最高的山，看过最清的水。
也曾散尽盘缠救过路边的孤女，也曾仗剑教训过林中的无知莽汉。
她是有过这么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可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日，她为了追一只在林中肆意奔跑的豹子，不幸着了旁人的道，受了伤滚落下了山谷。
幸而，那一日付思清下山采药，将浑身上下都被山谷间粗粝的石头磨破了的秦落清捡了回去，细心照顾。
终于，在付思清的医治下，昏迷了十几天的秦落清悠悠转醒，倒是没有什么暗伤，只是滚落山谷的时候撞到脑袋，醒来之后便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为何出现在这里还受了这么多的伤。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
秦落清这个样子，付思清也不可能狠下心肠将人赶出去，便留她做了一个采药晒药打下手大王婢女。
说是婢女，可光她包袱里那枚通体莹润的玉佩就可以买下他整个屋子，包括他自己。
况且秦落清虽然穿得并不华丽，可身上的料子却不是寻常的粗布褐衣，而且那一身潇洒不羁的做派，怎么看都不是落难人家能养出来的姑娘。
故而，付思清权当是给这个姑娘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并不是真的把她当做婢女来使唤。
失去了记忆的秦落清在这一方世外桃源住了下来，晨时起来瞅着天光若好便替他将采摘的药材搬出来晒着，然后在满院子的药香里挥剑练武。
午时，挽起袖子做一点简单的膳食，叫上整日里泡在药房的付思清一起吃。
黄昏落下之时，秦落清便负责将那些药材一一收拢归纳到屋中去，然后问一壶付思清自己酿的酒，伴月对酌。
付思清酿酒的手艺不好，那酒粗粝干涩，只有风沙的苦涩烈烧，没有酒水的醇香绕喉。
于是，在下雨的日子里，秦落清便会将自己收集晒干的野燕麦酿入最烈的酒里，说是要给付思清看看什么才是最好的酒！
这样的日子简单，秦落清本能的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样的简朴祥和，却从心底里贪恋这一份世外桃源一样的日子。
可惜，不属于这里的人终究是不属于的。
在一个很平常的早上，日光和往常一样透明温柔，秦落清在院子里练着剑，最后一剑落下的时候，顺着微颤的剑尖秦落清看到了倚在门边含笑看着自己的付思清。
微微一笑，秦落清弯起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可眼眸里再没了那份清澈：
“付医师，我都想起来了。”
付思清没有意外，也没有询问，只是沉默的摆好了早膳，唯一的反常大概是开了一坛从来不会在早上喝的酒。
两人和寻常一样一起用了早膳，一起喝了酒，最后付思清沉默着去了药房。
“不要告别，告别会让分开的难过加倍。”
这是付思清曾经和秦落清说过的，所以秦落清抱着她的长剑在药房外站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推开那扇门进去和他说一句告辞。
秦落清离开了，离开的悄无声息，打包带走了所有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除了那几坛刚刚封好口的酒。
再后来，付思清收到了一个来自姜朝京城的包裹，里头有黄金百两以及一封描着寒剑锋叶的信笺。
上面的字如同秦落清这个人一般，烈火灼灼却也勾折之间蕴着丝丝缕缕的温柔：
感念先生救命之恩无以报答，知先生有悬壶济世之心，故筹以十金之资，了报先生收留之情义。
付思清从来没有说过，可秦落清却看出来了他的抱负，也知道他的窘迫。
那，他不曾言说于口的情意呢？
秦落清是否知晓，付思清不得而知。
付思清拿着秦落清送来的银子盘下了山脚下的一处药店，他本就在医术一道上天资聪颖，又有一颗善良之心，因此很快就打出了名声。
那处山清水秀之处也默认成了他避世之所，后来他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教他们读书写字，有天赋的也肯将自己毕生的医术所学倾囊相授。
他的弟子学成出山，游历四方，将他的名号打响了天下，他后来改的名字“付思清”也在天下流传。
上一世，因为付思清和大荒草原王室的关系，他年轻时候的那一段情缘一直是王室之间的暧昧谈资，彼时诀宇也曾将这份缠绵悱恻的故事笑着讲给她听。
“所以你肯随世子下山来到这里，也是你的师父付先生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