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褐星系皮诺星，古煌洲。
天还未亮。
朦朦胧胧之间，雷德坠入了梦乡。
似有人在他耳边耳边低语。
“……对不起……好像…玩过头了呢……”
“…傻不傻啊你……”
“…我一直相信……一定……”
熟悉却又陌生，如梦似幻，摸不着，看不见，听不清，但又沉重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嘻…这是我的……”
“……”
喂！是谁在说话？你是谁！？
……你在哪儿？
……
“喂，醒醒，太阳晒屁股了，别做梦了！”
忽然，耳边传来男人的呼唤，吵闹，却令人安心。
“雷德，起床了，喂……”
雷德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轻哼道：“老望，别吵了，我醒了。”
床边的闹钟响过两轮，窗外已经大亮，他终于醒了。
脑子昏昏的，似忘记了什么，而且眼帘外渗进来的光也格外模糊。
他伸手去摸，指尖湿漉漉的。
原来是流泪了，怪不得看不清东西。
“雷德，听你哼哼半天，又做噩梦了？”阮望关心地问道。
经阮望提醒，雷德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
自己醒来前，确实是在做梦。
但梦的内容他忘了，现在去回忆，只余下一点模糊的余韵，然后，就连那余韵也很快消失了。
他擦了擦眼睛：“啧，又是那个梦，真烦人。”
“记得点什么不？”阮望问。
“好像……”雷德敲了敲头，“好像…有谁在说话，说的……哎，我真忘了。”
他不由感到可惜，被这个梦困扰了大半年，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一点线索，却没完全抓住。
对雷德来说，噩梦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知为何，从半年前开始，他每隔几天，便会被噩梦惊醒。
梦中的内容他全然不记得了，但直觉告诉他——困住自己的，一直是同一个梦。
半年来，他做过全套的身体和精神检查，都没发现异常。
哪怕吃了强效的安眠药物，噩梦还是会如期而至。
而且，那梦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从一开始的虚幻缥缈，到现在，他已经能隐约记起一点。
“老望，我总觉得…那个梦离我很近了，”雷德喃喃说道，“或许再来几次，我就能完整地把它记起来。”
阮望笑了：“你和梦较劲干嘛，记起来也不一定是好事啊。”
“……”雷德抿了抿唇，“或许吧，但我还是想弄清楚。”
毕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无论是疾病还是某种征兆，总得搞清楚才能让人安心。
将梦的事情先放一边。
起床，穿衣，开始收拾洗漱。
简单应付了早饭后，雷德出门了。
今天的行程很满。
早上要去联合文明军部，代艾米璐签署新型号机甲的专利授权，顺便会见相关各部门人员，下午还要去机甲工厂，帮忙布置新生产线，审查工艺流程……
甚至晚上都没空，要去给小辈们上课。
“哎，要不让艾米璐再招个助手吧，我的时间哪够啊。”雷德苦涩地笑笑。
系上安全带，打开自动驾驶，他调高音量，熟悉的女主持人开始播送早间新闻。
“欢迎收听星际快报，今天的主要内容有——”
“由中央实验室设计出品的‘扞卫者7型’机甲正式投入生产，该机型预计比前代……”
“联合文明政府发布公告，日前向库尔兰星系发射的军事观察卫星已全部回收完成，据拍摄画面显示……”
“由联合文明政府和御兽师联盟共同举办的‘超凡者综合冠军联赛’报名活动已经结束，共有……”
“由中央实验室研发制造的第一台‘守望者’机甲不日将竣工……”
“……”
雷德听了一会儿，当新闻里开始讲明星八卦的时候，他关掉了。
新闻只是听个乐，毕竟在文明大事层面，很少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了，比起新闻本身，反而是网友们的评论比较有意思。
距离抵达目的地还有些时间，他索性登上小号，和网友们大谈时政要事。
一番交流下来，他开拓了思维，增长了见识，最后被网友们冠以“懂哥”，好一阵阴阳怪气。
雷德不理解，明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大家怎么不爱听呢。
但他又想了想，键盘侠这么多，不正好能证明人民吃得饱穿得暖，闲得没事干么……
这样看来，也算好事。
雷德望向车窗外的繁华城市，不由心生感慨。
“这世界真是越变越好了啊。”
回想七年前，虫群第二次袭击库尔兰星系的时候，30亿人类葬身虫腹，人们闻虫色变，世界动荡不安。
关键时刻，是机甲和法术带来了希望，驱散了人们心头的惶恐，将文明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四年前，机甲部队第一次亮相，用实战证明，人类是能够与虫族战斗的。从此，人类的信心回来了。
再后来，文明开始蓬勃发展，机甲不断更新换代，法术体系也愈发成熟。
两年前的大战中，机甲部队剿灭了数量超自己千倍的虫群，甚至将那只强大的战争巨兽也狩猎了。
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曾经的希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成现实。
如今，人类离胜利已经不远，只等那台“守望者”出世，便能吹响反攻的号角……
但，有时候仔细想想。
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顺利了？
细细算来，从虫群出现到如今，其实也才过了十年而已。
十年，对一个文明来说，短暂得如白驹过隙，对个人来说，也不过是从幼年到青年的转变。
但就是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御兽师文明经历了由盛转衰，又再次壮大的过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世界……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
“……”
随着窗外的景色不再移动，雷德收回了思绪。
机甲部队的总部到了。
该开始工作了。
……
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傍晚。
雷德从星港下来，回家换了身衣服，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火系道馆。
现在的火系道馆已经和多年前截然不同了，不仅是御兽师训练机构，还负责法术的教学。
雷德进门的时候，甚至还在停机坪上看见了两台运输机，货仓里装着的，赫然是两台扞卫者机甲。
“啧，道馆都买机甲了？也太与时俱进了吧？”
雷德哭笑不得。
机甲可是烧钱货，就道馆这经济实力，买来也就当展览品了，真是败家子。
他来到道馆后方的露天训练场。
训练场上已经有人在了。
菲恩和菲丽丝两兄妹，加上他们的8只宠兽，正在群殴伊文一人。
伊文没有召唤宠兽，只在身上加持了几个法术，就提着拳头冲了上去。
随着拳头的咚咚声响，两兄妹的宠兽一只只倒飞出去，毫无意外地被打了个团灭。
“弱！太弱了！还得练，还得练！”
伊文厉声大喝，话中似乎有些火气。
“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上战场杀虫子，不如做梦去吧！”
说着，他给兄妹俩安排了五阶法术的课后任务，一人一脚送他们滚了。
他一转头，见雷德到了，便走过来，在旁边坐下。
“啧啧，大忙人今天竟然没迟到，真是难得。”
“瞧你这话，我还是很有时间观念的好吧，”雷德微笑道，“难得见你火气这么大啊，咋了？”
“都不让人省心，烦得很，”伊文叹了口气，“他俩想当机甲驾驶员，去库尔兰杀虫子。”
“谁？”雷德皱眉，“菲恩和菲丽丝？”
“不然还能是谁？”
“那你不劝劝？”雷德笑了，“你这老师当的真不称职。”
伊文白了他一眼：“要劝你劝，我是劝不动，我就搞不懂了，他俩像是和虫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说着，他望向休息区另一边的兄妹俩。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甚至都没亲眼见过虫子吧？”
“嗯，是没见过。”雷德点头道，“也许是德尼尔老师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吧，毕竟让娜阿姨也是……”
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伊文一愣，冷哼一声，便有些生气。
“老爷子也真是的，啥都给年轻人说，虫子交给我们就好，还轮不到他们。”
雷德笑着点头：“你这么说，那咱们可得努把力了，毕竟再拖几年，他俩就到参军的年龄了。”
伊文哈哈大笑：“那当然，区区虫子而已，有咱们这代人就够了，用不着他们。”
然后，他掰着手指问道：“哎我说，你们那个守望者啥时候完工啊，给我也整一台呗，我带你们杀回库尔兰！”
雷德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别把守望者说成大白菜好吧，那玩意的造价可是天文数字。”
“不过，要说完工…”他顿了顿，然后一笑，“明天吧，明天就下场测试了。”
“明天？这么快！？”伊文眼睛瞪大，“我看新闻，以为还要再等几天呢。”
雷德起身，拍了拍屁股：“呵，新闻要是啥都知道，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伊文眼珠一转，“那我明天能来看不？”
“你可以问艾米璐。”
“那…还是算了吧，记得给我发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