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暖晖洒在林间,穿过枝叶,照耀在神树冠顶二人。一日一夜的休憩,云遥伤势已无性命之忧,此刻盘息而坐,闭目凝神。
昭暝来回踱步,口中念道:“话说,你们当真灭掉了两位神上而改变历史?可在我记忆中,大鲲苏醒,七星陨落,这些往事并未被抹去。”
“究竟如何,只有回人间看看了。但我有一事想请教,倘若他们并未离去,我们该如何应对?在三千年前,若没有千年法器与创世灵光,我们早已死了千万次。”
昭暝道:“的确,你们受到无限加持,才在他们狂妄大意之下侥幸一胜,至于今时,天道神大多皆已隐去,倘若这两位再度现身,将无人能敌,即使掌管三界的玄女、宓妃,在他们面前也不值一提,所以,只能祈盼你们真的改变了历史。”
说着,云遥便不禁蠢蠢欲动,将要启程归去。
昭暝一手将他按住:“别乱动,为了治好你,我找来天庭所有珍贵仙药,可不想前功尽弃。”
“我已痊愈了,不用担心。”
“你恢复得怎样,瞒不过我。”
云遥无奈忍住,问道:“玄女娘娘现在如何,我们可算完成了使命?”
此时,先前所遇凌烟、晴岚二位仙子又乘着九翎鸾凤飞来,路途中还闲聊得志趣勃勃。
“那后来怎样?”
“大战之后,五位帝君封印了巫族七首领,而重伤逃离的蚩尤、刑天、帝江见败局已定,只能逃往东海尽头,三界这才迎来了平定。”
“二位仙子别来无恙。”昭暝道。
“昭暝大人,不知您也在此,失礼。”
“二位在聊何事?”
凌烟道:“一路无趣,聊些上古时的传说。”
晴岚道:“大人,我们年岁尚轻,未曾亲眼目睹,您能否与我们说些没听过的奇闻轶事?”
昭暝转身望了云遥一眼,微微笑道:“那个时候本座也只是一名小卒,真正为天地力挽狂澜的另有其人。”
“帝尧!神上为何不穿衣物?”
“就是,看得人家羞涩。”
云遥面对二位仙子无话可说,只是埋首苦笑。
昭暝道:“他需好生静养,不可被叨扰。”
“抱歉,我们采摘完花露这便离去。”
望着二人离开时的身影,昭暝长舒道:“不必担忧了,看来玄女已渡过最艰险的时刻。”
“何以见得?”
“她留在九天城中的分身,每过三日便会派这二人前来神树,算是为知晓真相的众卿传递境况。原本你们若无法归来,昨日她的分身便会因本尊重创而消散,届时将瞒不过天下。”
“我们回上古许久,距初到天庭遇见这二位仙子,才过去三日?”
“不错,昊天塔中的时空与这里不同,上古一行实则仅有一日,而你们来到天界一共只过去三天,人间只过去三年而已。”
“原来如此,那我们也能安心回去了。”
可谈到此处,昭暝忽然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道:“你们虽完成了这一件大任,但我还有另一事相托。”
“何事?”
“修复镇压巫族七首领的三皇封印,本需七七四十九日,人间四十九年,如今才过去二十三年,唯恐再生变数,我们都愿能提前了结。”
“如何提前了结?”
“找到五帝之灵,便能立刻结束一切,不必等到余下的二十六年后。”
云遥大惊:“又要我来?这些年里你们没有想过?”
“先前没有五行咒术,存亡尚且未知,岂能奢求。再者,天庭也非事事手到擒来,五帝神隐后,只有上古一战中五面令旗还保留着他们的气息,五行旗在五帝后人、部将手中,因为一些缘故,水、火、木三面很难取得,只有集齐五面才有意义,故而此事也一直被搁下。”
“为何不早说,或许我们能从上古时代顺手拿回来。”
“不,我早已问过司命神君,除了记忆,你们无法从过去带走任何事物与力量,何况彼时,五行旗中还没有五帝凝聚的气息。”
“此事我需好好想想。”云遥倚着树干,仰天道。
许久,众人也来到神树上,昭暝略显忧虑和不悦:“没有我带路,你们最好勿要离开星工辰仪社,以免被发觉。”
雨蝶道:“您迟迟不归,可我们觉得是时候回到人间了。”
云遥道:“他还有事相托,恐怕不会轻易放我们回去。”
昭暝道:“这倒不至于,五行旗本就在人间,自会送你们。”
“五行旗?”
云遥将之前的话向众人转述,炎钧随即说道:“那位逃离三皇殿的巫族首领还不曾找到,现在修复封印,岂不是永远也再无法将其捉拿?还是......”
吕长歌托腮皱眉,忽地一惊:“在二十年前的回忆中,九天玄女曾说,若尧无法完成使命,四十九年大限来到,依然未寻得巫族首领踪迹,那么,她将会收走所有劫日后出世的生命,因为其八成会附身于婴孩。”
“不错,确有此事!”洛轻雪道,“我也还没满二十岁,岂不是连我也......”
“还有我。”云遥道。
雨蝶掐指一算:“我虽有二十,可天界一日人间一年,究竟哪一刻实在无法算清,或许我也是劫时后才出生。”
剑心道:“那我呢?我早就生下来,只是十多年前才苏醒,会不会也要被抓去?”
昭暝道:“几位不必担忧,你们都是立下大功的人,定然网开一面,不在其中。”
吕长歌怒道:“宁杀错不放过?这是谁的主意?”
“这并不算杀戮,经过三神器的洗礼,他们的生命会得到重塑,当然,这与转世也并无太多差别。”
“先回答我,是谁的主意,玄女仍在大阵中,是你擅自作主?”
“我岂敢擅自决定,天地间不到二十年寿数的所有生命?当年玄女进入大阵之前,便隐隐预感此劫凶险万分,她曾留一份旨意,倘若多年之后,那个得帝尧双魂下界的少年,依旧无法为我们找到逃离神殿的巫族首领,我们便着手开始寻找五帝之灵,以求立刻了结此事,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其何时醒来。”
“你们!”
“非我一人决断,趁你们回去上古的一日,我与天庭知晓此事的诸神商议,皆认为只有这样舍小为大,方可不再担忧。”
“抱歉,我做不到!”云遥忍住伤势起身,眼中尽是愤然的火焰,“你们掌控我的命运,我没有反抗,你们请我去上古时代历经艰险,我没有怨言,但因为自己无能,找不到降临人间的魔神而要毁去无辜众生,我不能接受。九天玄女再怎样尊贵,也只是一人,众生平等,如何去比万物?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挽救,不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样做。”
昭暝欲辩,又觉嘴边的话不宜开口,只能向云遥劝说:“其实这也为了你好。”
“为何?”
“你的寿数原本最多只有四十九年,而一旦使命结束,更随时会从世间离开,被天地所抹去。不过,此事并非没有转机,倘若你能在这之前先一步找到命魂,便有可能改变命运,成为与这世间大多人一样,真正完整的生命。”
云遥好似看到曙光,但并未因此冲昏头脑:“你说可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一切当然要得到他的准允,所有三魂七魄的主人,伊祁尧。”
“倘若他不允将会怎样?”
“那便等同你羊入虎口,一切将立刻结束。”
剑心道:“也就是说,像这样活着,最多还有二十六年,但倘若去找命魂,是生是死,便会立刻有个决断?”
“不错,”昭暝微微点头,“云遥,我想了很久,终道出此事,如何抉择,只看你自己。”
云遥道:“可这与所托的五行旗有何关?”
“盘古之心外的三皇殿封印着七大魔神,是三界最重要的地方,只有达到太上第九重,以及由三皇授命的唐尧才可独自前往。”
雨蝶道:“如今世间除了沉睡的柷楰,能到达三皇殿的只有尧、玄女、宓妃而已?”
“正是,但对于众生却有另一条路,登上五行山,打开五帝坛中的枢纽前往三皇殿,而五行旗正是必不可少的钥匙。所以云遥,你不仅是在帮天庭,也给了自己改变命运的希望。”
吕长歌道:“说到底还是想利用我们,若非他毅然回绝,你根本不会说出此事,在你们众神眼里,也一定是愿那个血脉正统、循规蹈矩的上古帝王回归,而非眼前这少年。等到那一日,你们当真能容纳他?我看这天庭果真与凡间皇权并无不同。”
昭暝无话可说,两眼瞪向吕长歌,闪烁异样的目光。
吕长歌适才想起,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自己是玄清的人,一时间不敢再咄咄相逼。
云遥沉思一阵,拱手道:“无论如何,多谢你给了我一个还能选择的机会,但要牺牲所有二十岁以下的生命为代价,换取提前的安定,我做不到。何况你们也并无把握,笃定那位逃出三皇殿的神上,定会选择新出世的生命来作为宿主,我说的可对?”
“看来你是决心不再相助。”
“不错,我该回人间了。”
“那么,如何回去,只能烦请自便。”昭暝道。
“你什么意思?”洛轻雪道。
“你们能来这里是因北斗七星归天产生的余力,但回去却再无它法。想要经过天门是不可能的,只有玄女才能准允非神籍出入天界,原本我打算前往九天城,向她的分身禀明一切,为你们放行,可你们回绝了这份差事,便不可能再去求她,否则只会让你们自己身陷囹圄。”
“我们要被永远困在天界?”剑心道。
“除非你们愿意相助去找五帝之灵,提前将三皇殿的封印修复。”
“不!不可能,我不会答应你们这样牵连无辜。”云遥高喊。
两人相视而立,目光如炬,谁也不曾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