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他薄弱的手腕导致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痛苦，骨头断裂的声音像是新年时的鞭炮声不大不小的传入她们两个的耳朵里。
他褪下那层可悲的盔甲，他胆小如鼠的预见了自己可悲的未来，蜷缩为婴儿的形状祈愿得到母亲的庇护，可惜他得罪的是游离在世间的神，有绝对的权力判断他的死活。无奈此时的维纳斯崇尚艺术不愿破坏这一场欢愉的聚会。
她蹲下来轻抚他挤满汗水的额头，轻声询问他的伤情，就在将要得到断断续续的答复时柔和的一笑，大力的拽起他的头皮狠狠的摔在一旁。
“可悲。”
下次别在维纳斯观察世间时找麻烦，人具有基本的悲欢情爱，神只需要时时刻刻怜悯就足够了。
街旁店铺早已陆续挂上装饰，即便是如此偏远，也能提前置身浓浓圣诞氛围之中。
无论季节如何变换，雪在怎样的寒风中飘落，都无法消去人们对这个节日的期待。倘若圣诞老人也会因信仰而强大，那他应该会是同一样强大的存在，以至于可以满足所有人的祈愿、忙碌且永恒地存在着。
慰情良胜无。
夏岚为圣诞树挂上最后一颗圆球，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敲敲黑板，她开始同他们讲述圣诞老人的故事，语调轻柔、带着笑意。孩子们情绪高涨，他们低声讨论，大声欢呼，又或是睁大眼睛安静地聆听。
在她落下“挂好袜子”、“要当好孩子”的提醒后，今日的课程也贴近尾声了。熄了灯，关上门，轻叹一声。
其实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也会在睡前许下一个愿望，年复一年、在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名字的时日里。
倘若向黑暗中伸手，能够触碰到什么？
坠入梦里，一片黑暗。
夏岚知晓，那是她的愿望，她将要去往的地方。
有光姗姗而来，是裹着画面的泡影。
光影之中，夏岚看见他、她触不及他。她见到他构造世界，并长久地逗留其中，好完成他中断的实验。他遇到困难，他解开迷题。他无人可诉。
——最后，只余下一棵枫树，树下倚着熟睡的法师。
有蝶纷飞而来，将画面卷得破碎，又随之散去了。它们分明没有落下水珠，她的脸颊却依旧被沾湿了。他说，不要来寻她。
夏岚睁开眼，窗外又在下雪了。
慕容期柔提出的治疗方案被质疑和被反对，已经不是第一次。
毕竟医生，跟安全部的医护人员，心理承受能力没得比。
可以理解。
绝大部分医生是无法全心全意地去治疗病患的，他们需要同时考虑防止医闹、降低舆论风险、留存足够的数据和证据——其实核心就是防止医闹。
偶尔有那么点时间可以喘息，他们又要完成病历、阅读国内外最新的论文、为自己积累一些科研成果好获得晋升。
在这些压力之下，他们根本无法全心全意地去寻找治疗方案。
他们在大多数情况下，会更愿意选择那些相对保守的、已经被国内外优秀同行验证过真实有效的、人工失误率低的方案。
他们并不一直如此。
所有的医生选择医学院的时候都意气风发，他们宣誓献身医学，忠于人民，恪守医德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的决心竭尽全力驱除人类病痛的。
只不过后来他们大都向现实，屈服了。
现实。
慕容期柔听过很多的关于“接受现实”的劝阻，可她偏不是安于现实的人。
也许她很幸运，和同行相比，她已经不再会被那些世俗纷挠，所以她才可以把心思全用在她想用的地方。
“慕容医生，您真的……执意打算用这个方案？”
主任捏着一团刚从头上扯下来的一次性帽子，他把帽子捏来捏去，帽子上印出一些深浅不一的印记，不知道是他头上的汗，还是他手心的汗。
这个病人，按照惯例，大概率是会被医院劝出院，开药，修养生息，定期复查。
说白了就是……
不治。
癌细胞处于淋巴管密集的地方，手术不好下刀，稍有不甚，容易引起癌细胞转移到淋巴，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癌细胞会迅速扩散，病人的病情反而会恶化。
“是的，主任，我想试试。”
慕容期柔还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终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主任，您别担心，我做过类似的手术。只是操作复杂一些，用的时间要长一些。是有可能的。”
“病人和家属那边，我会去沟通，会跟他们说明白所有的风险，必要的告知书和危险方案同意书，她也会负责让他们签好。”
其实不止是这些。
术前面谈，重要的不是告知，而是激发。
一个人对生存和健康的信念，会真实的影响一个人的身体状态。
比如那个她们谁都没想到能够活下来的人。
救了他的，或许与她的医术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求生欲。
慕容期柔见过很多面对艰难时刻的人。
很多人病情恶化的时候，已经过了最危险的关头。
可当他们即将用尽家财的时候，明明药物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好转，但他们认为自己没钱就没救了，失去求生的信念，然后病情恶化，走向悲伤的结局。
病人是个年轻的姑娘。
她问她，病好了最想干点什么，她说想去阿尔卑斯的库克雪山看一看。
“哇，那好冷的，你可以得多穿点，不然冻成一只冰猴子啦！”
慕容期柔格格格地笑起来。
“咱们加油，病好了就去。她努力，你也得努力哦！咱们说好，不管怎么样，都不放弃，好不好？”
她说好。
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她突然又叫住了她。
“慕容医生，其实我自己查过，像我这个情况，想好，是很难很难，几乎不可能的。我不是不相信您，但是，真的会有奇迹吗？”
多天的病痛折磨，让她身型瘦削，眸光黯淡。
可她眼里满是求生的渴望，这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