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积的铁门口，猫鼠成群的旮旯，充斥着酒吧赌场，那才是人类的烟火气。
位于大厦顶端的领导者和商业精英掌控城市流通的命脉，那么这聚集着底层和下流垃圾的“收容所”，也应该有一位领袖。
成群穿着各异的青年在不大的夜场喝着烈酒，抽着劣质的烟草，连粉和叶子的味道都如此不加掩饰。
惯是受不了这人性肮脏的味道。
慕容浒指尖携杯转腕摇晃，浮沉的冰块叮当碰撞作响，又被震耳的音效碾成微不可闻。
通体乌黑散发冷金属寒气的手枪旋在指尖打绕，抬颔垂目俾睨茶几另端被掣肘压肩跪在地上的青年。
不晓得来人是谁，慕容浒只听说是手脚不干净动了货，揶眉立目端详打量这抖如筛糠的人，怎也想不出到底是哪来的胆。
慕容浒后仰上身脊背贴上皮质沙发靠背，长腿横撂摆个二郎腿，足尖点踢桌沿另把刀，推到那人面前，沉声冷调开口说的是“给你个机会。”
分明怕的连牙齿都在哆嗦，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暴起时竟不是指着他自己。
慕容浒现下倒是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端的是一副稳居上位的有恃无恐姿态，稍偏垂脑袋嗤出声轻笑，扔了仍旋在指尖打转的手枪改为挥退一众。
也不过眨眼间，抡臂摔砸酒杯，单掌撑桌面旋身跃过矮几重新落座桌面。
慕容浒横扫右腿恰磕其足踝绊他个膝软趔趄，右手一捞，抬握身侧枪杆斜劈颈侧敲出头晕怔恍，再翻腕骨自下向上，枪尖挑开他早虚握不住的手枪，屈膝收腿踏上肩头，足跟鞋底施力碾上锁骨压出咔嚓作响。
“跪着，让你起来了吗？”
“给我去找两个人，林云歌和夏岚，她们就在这。”
“赎罪的事情，你该不会不会吧。”
雾，是遮蔽万物最有效的载体，它能将人性的丑恶掩藏在无法察觉的暗处，也能让人性中的善良被抹杀。
清晨的浓雾中一片灰白，眼中的色彩全部都降低了纯度，创世的画家或许不想画下太过耀眼的颜色，以免灼伤自己的灵魂，比起清晰的视觉模糊的轮廓似乎更能直达内心，忧郁的印象派么，真是任性的涂抹。
然而真相无论藏的再深，也有暴露在天光下的那一天呢，因为雾注定是无法长久的。
顾璟行有一搭没一搭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转身站定仔细擦拭了灰尘后把花放好，沾了晨露的鲜花在灰色石碑的映衬下平添了几分颜色。
在想该如何开口之前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半蹲半跪下来。
他们视线平齐目光相对，面前是那张恬静优雅的脸。
此刻，他们面对面。
“妈。”
顾璟行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叫了出口。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抱着怎样的感情来看您的呢，即使他每次都不说话您也明白的吧。不过今天不太一样，我有很多话想对您说，可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会有些无聊，但跟妈妈报告自己的近况是每个儿子都要做的事吧。”
话虽如此，可是应该要说些什么呢，分享一些令自己开心或者难过的事情么？
可能还是开心的事会好一些吧。
顾远洋这样想着便尝试着开了口。少有的面对面交谈，不能算交谈，算是他单方面的倾诉吧，多少有点紧张，但却非常放松，打开自己的内心这件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虽然这些年您都不在，但其实我知道，您一直都是爱我的，您怕我沉沦于黑暗，怕他屈服于命运。的确，我也曾经独自走在黑暗里不肯回头，但有一个人他拉了他一把，让我见了光，我就又忍不住回来了。对了，还没给您介绍过，这个人叫林云歌，是我的爱人。因为我，我体会到了被爱的感觉，学会了接纳爱和付出爱，也学会了接受自己。也是我告诉他人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要向前看，所以今天我才能在这跟您唠叨这么多。”
说话间晨雾已经缓缓散去，视线所及之处一切又恢复了本来的色彩。
“今天很开心，不知不觉说的有些久了。”
顾璟行缓缓起身拢了拢风衣，掏出一方手帕将墓碑仔细擦拭一遍，再次向前微微躬身，照片中的女人依然恬静优雅。
“我下次再来看您，和他一起。”
林云歌好死不死赶上今天去外地谈业务，心情很差，中午趁着休息给顾璟行通了电话，只有听着他的声音才终于缓和了些情绪，同他抱怨那群人叽叽喳喳吵的心烦。
他笑着哄了他两句，让林云歌下午继续加油，好好表现，像在哄三岁小孩儿，他也知道不能任性，眼看马上要出门了，不满地嘟囔了两句冲着屏幕亲了一口挂了电话。
林云歌等下午高尔夫球场下午茶晚餐酒席都跑完了一趟，终于算是谈拢了这笔单子，回到酒店冲了个澡，刚想给顾璟行发个视频通话，没想到他先发过来了。
心里一阵窃喜，也没来得及顾着穿衣服，随手围了个浴巾在腰上，立马点开了通话。
“我估计这个点儿你也该闲下来了吧。”顾璟行正坐在床上捧着笔记本不知道在敲哪份合同。
林云歌不满他满心满眼都是工作，就连给他通电话都一心二用，故意憋着口气不说话，又忍不住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咳了几声。他不紧不慢打完了字终于舍得抬头把目光转向他这边，“刚冲完澡？”
只要林云歌看他，他就会很高兴。
林云歌一度怀疑顾璟行真的是天仙儿，有魔法的那种。
“今天晚上我包了饺子，明天等你回来一起煮了吃。”
“就猜到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的，我正打算睡了，睡前跟你聊聊天，说声晚安。”
“今天累一天了吧？好好休息。”
……
“你亲我一口。”
林云歌冲他没皮没脸地撒娇，本来以为要磨好一阵子，没想到他一反往常，几乎算得上顺从地笑着凑近屏幕“啵”的一声真亲了一口。
他没办法睡了。
林云歌想他，想见他，想到快要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