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合时宜地想着。
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即使是喝完了一杯俄罗斯烈性酒，这个男人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她看男人醉酒的念头落了空，可他的毫不犹豫又实实在在地取悦了她。她无意识地抬手摸着眼底的泪痣，若有所思地低喃着：
“璟行……远…洋”
语气中却是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亲昵。
顾远洋没有回答。
他知道她不是在呼唤他
他那对蜜色的眸子像是盛了光。
酒吧里糜烂的灯光照进他的眼底。
酒吧像是颓败的黑夜，但顾远洋可以撕碎它——用他的弯刀。
“你真的没有抽水烟么？”
顾远洋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她愣了会，没有回答。她知道他的意思，但现在的她没有办法作出回答。
顾远洋似乎也没有一定要得到一个答复，他自言自语着：“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们得之不易。。”
“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始终都会在你身边的。”
她又忍不住笑了——今天的顾远洋似乎总能让她无端愉悦起来。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迈步走向了酒吧大门。
“走吧，回家了。”
“……好。”
她们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时间。
夏岚刚推门就瞥见她哥那张对着文件的臭脸，“生人勿近”四个字明明白白全摆在面上，僵硬气氛将办公室空间压缩成逼仄，简直喘不过气来。
即将抵达舌尖的撒娇话语硬是咽回喉咙里，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看得出来，今天不是办事的黄道吉日，就她哥这暴脾气，谁上赶着触霉头就是自讨苦吃。
“之前的事情，为什么？”
夏深果然是来问她的。
没等她转身逃跑，满含愠意的熟悉声音就掷了过来，她双腿本能一软顿住身形，溜之大吉的计划就此扼杀在摇篮里。
夏岚心脏狂跳得都快蹦出嗓子眼，不管在外边脸皮锻炼得有多厚，每次挨她哥骂还是胆战心惊，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窘迫绕过办公桌蹲到他旁边。
她抱住一只空闲胳膊晃来晃去，抬头却窥见他眉宇间几分疲惫的倦意。倏然一怔，都快忘了牛逼如她哥也是会累的肉胎凡体。
记忆里总是牢靠的温热掌心，许是天太冷，现在摸起来竟然有些发凉。
难得生出点良心发现的愧疚，将原本准备好的要求尽数抛在脑后。
“哥，你最近不是生意点儿背吗，我这周末陪你去寺庙里拜一拜吧，心诚则灵。”
“终于知道疼你哥了？这段时间尽遇见傻逼了，去静静心也好。”
龙飞凤舞的牌匾应是哪位老人家的笔迹，悬在重楼当中无端构造肃穆。
夏岚鲜少来这种庄严的地方，一头挑染的黄毛格格不入，做贼心虚地拉紧兜帽抽绳。踏进门槛是威严殿阁，压不住好奇心不停四处张望，刚想给她哥指一众电视剧里才见过的光脑袋，就被他呵斥着拍掉没规矩的手，让她安分点不要没礼貌。
她跪在蒲团仰视她叫不出名字的佛像，喜怒无异，只有心怀人间的悲悯，神仙都是没有情绪的吗？
刺鼻的香火味道闻不惯，熏得她脑袋发晕，周围细微的祷告声盘旋在耳畔，与现代相差甚远的不真实模糊了判断尺度，恍惚间时光溯流，她和她哥都在佛祖面前变得很渺小。
以前她觉得，她哥和“软弱”这个词压根就不沾边，从小到大，他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只有五分的底气也要撑出十二分的威势，而自己总是无条件百分百信赖他，从未怀疑只要躲在他的身后就永远不会受伤、不用长大。
她合掌偷偷去看他的眼睛，她看见十岁出头的他紧握着拳头和整个家庭决裂，从此用过早的年龄独当一面，将所有脆弱都埋藏在血淋淋的伤口里。
她俯身朝前虔诚地跪拜下去。各路神仙，她的确是个小混蛋没错，那就保佑她哥顺心遂意、逍遥快活，这辈子都牛逼哄哄，还要给她哥养老呢。
“对不起，之前没有活下去，是我的不对。”
林云歌有朝一日也会有卑劣跟踪着，把张扬的神色温顺收敛。将过去展现于眉梢的雀跃化为如今路人的漫不经心。
顾璟行居然偷偷出去，不带她玩。
跟踪者的基本素养就是要不引人瞩目地跟踪，所以不必戴上电影中必备的夸张大号墨镜，只用将长发烫染在尾端卷起一层波浪，嫣红唇色去尽情点缀一厢情愿的单向约会，按耐平时中活泼的蹦蹦跳跳，婀娜多姿的步伐掀起此刻不安的心绪，低头翻动无趣的杂志——远远没有对面的人有趣。
没有人会只身前往这座豪华的酒店，闻名遐迩的约会圣地承载多少情侣欢愉记忆，她本不应该来这里，可你应该能够理解的吧。
求而不得——以及永远无法填补那曾经空缺的位置。
林云歌踮起脚扬起头，踩着高跟鞋随着鼓点优雅地推开那扇门，单手曳过白色波西米亚长裙裙摆，从容不迫地应对侍者的询问。
“两个人。”
璀璨灯光折叠颈间精致钻石项链闪耀的光华，她随意编造了不存在的恋人约会迟到的谎言。
她明明知道，他就在离她三桌开外的窗边，脖颈间方方正正暗红领结灼伤了双眼，她或许不应该寻觅这么近的地方。
太容易被发现了……
她暗自为自己做定语，明明知道一路走上来，她不再是那个举世瞩目的世界影后，而是满怀爱意和所爱之人甜蜜约会的少女，没有人能认识她，本没什么好怕的。
无非是林云歌一人失魂潦倒出现在情侣酒店，就算是这样的新闻标题，也没关系。
她在意的明明就是被发现的窘境，所有粉红色气息的小秘密被他拆开的那一刹那，你会知道，她有多无助。
顾璟行怎么就偷偷背着她出去了呢？
林云歌很怀疑。
早知道结局还要不服气自作多情见识他的心上人，她低眸抿了口酸涩的香槟，单手拿起手机假装拨打着爱人的电话，酸涩的眼泪即将泛上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