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行也是捧着那小本端详片刻，轻蹙眉心压下嘴角笑意，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站在眼前的林云歌。
将手中本子翻转过来朝向她，摊开按在了桌面上。
那本子上总共不过二三十字，其间还有错字，涂涂画画地留了个大黑团。慵懒靠在座椅靠背，抬起下巴仰脸看着颇有些心虚的林云歌，轻挑双眉，言语间虽仍是往常批判规劝之意，眼中却不免怀着些许揶揄，轻声问道：
“就这么几个字，需要几那么久吗？”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打趣，林云歌应早就司空见惯，可眼看她长吁短叹、颦蹙忧愁，脸上满是失落。
显然是有其他心事令林云歌丧失了往日没皮脸的精神。
林云歌心疼地手肘放在桌面。
顾璟行玩味地瞧着他这幅罕见的模样，明明心有关切之意，言语轻佻得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热闹。
“说说。怎么了？”
早知林云歌是感情用事的人。
顾璟行却不成想林云歌只字未提恋情状况，反而高深莫测地论起什么“人生”、“顿悟”来，直教人听得不耐烦，抓准她话语中的时间节点发问：
“昨天发生了什么？”
——昨天，昨天晚上带林云歌一同去天下大排档，参加了普通的升职聚会，当然，林云歌的闺蜜也在场。
夏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璟行欲言又止。不想告诉的情绪静默地蔓延着。
“多半是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晓的事吧？”
奈何，林云歌就是要将意料之外进行到底，将“昨天”直接遮掩过去，一竿子支到“明天”去了。
重要的是明天。她想要什么？嗬！这劲头，真让人想起某些低端企业洗脑式成功学的励志口号。
林云歌沉沉浮浮，又觉得事情不明朗起来。她能告诉顾璟行自己其实有偷偷借助记录笔记的时候，和夏岚在商量事情。
复合的事情，林云歌都能猜到顾璟行会怎么评价，不如就不告诉顾璟行。
她眼眸闪烁其词，随后舔唇合上笔。
顾璟行屈起手指轻点桌面，脚尖踩着地面轻轻转动皮椅，对他这番慷慨激昂不置可否，还是顺着她所言询问。
“你想要什么？”
“别墅？”
林云歌硬邦邦的说道。
不是爱情、不是夏岚，也不是其他。
甚至不是林意。
顾璟行的别墅。
他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微怔愣地望着她，眼神惊愕中满是好奇，停顿了许久后出言揶揄他：“你是住出感情了吗？”
许是林云歌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太过稀罕，被一番幼稚又难能可贵的雄心壮志逗得忍俊不禁。
林云歌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挺好的，这样更好。
顾璟行对林云歌的性格和生活状况再清楚不过。自工作后，把她带在身边，是需要一个足够信任和亲密的人，也是把她带在身边时时提点。
毕竟，继续工作后生活日程排得令人透不过气，日常与人交际也多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鲜少有轮得上真心朋友的存在。
是夫妻，又像是心底把他视作兄弟手足也不为过。平日仗着上司身份对她略加督促要求，也是真心实意希望她能够更好。
“难。”
——确实难。
顾璟行兴致更浓地瞧他，林云歌倒不见挫败之色，求财实难便改行仕途，目标定得竟还算高远。
“魏副总当初也算是海龟的名校高材生，多年来为公司创造了不少收益，稳扎稳打地拿到如今的地位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顾璟行的夸奖令林云歌有几分不爽。
顾璟行而从下至上将眼前人好好打量一番，平心而论，林云歌也算是头脑灵活、聪敏伶俐的人，只是志不在此才显得平庸。
毕竟刚刚在商场里摸爬滚打没多久。
不管怎么样，或许员工会觉得和魏总都像是两个世界、不，都像是两个次元的人。眉心紧蹙挑眉跟林云歌实话实说：
“更难。”
知道林云歌脾气秉性都并非经商的材料，这也并非是自己在意的关键。
她能有今时今日这般觉悟固然欣慰，可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令她这样反常。阻止林云歌再继续答非所问地发表自己奋发图强的雄心壮志。
顾璟行满脸疑惑地诚恳道出心中不解，将话题更准确地牵引向最初的问题——
“林云歌，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为什么你突然的就这样了。无论我怎么说你让你努力都无济于事。但是昨天你还在跟别人唱着什么葫芦娃，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你一夜长大了？你能跟我说说吗？”
多年的形影不离，林云歌已然成为身边唯一的知心好友，关切之意不由自主。
又有感情加成。
可追问下得到林云歌的回答，却面沉如水再难提起笑意，手臂无可奈何地垂放在桌上，双眸凝视着他的感慨和悲伤，抿着唇终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知道的，你爱我，可是我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是为了夏岚。我知道你足够爱我，这份爱抵挡不住，结束不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夏岚应该怎么办？我可以结束这件事吗？我可以让夏岚和我一样开开心心的吗？”
林云歌沉默片刻，说道：“你没有朋友，你不懂我的痛苦的。”
顾璟行无言以对。
林云歌不忍心，但是她做不到现在和顾璟行平心静气的解释这一切。
由林云歌拿上本子自行离去，在这空空荡荡的会议室留下一声喟叹。
顾璟行独坐中央敛目垂望，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落得满腹惆怅。她留下这两字，使心中也情不自禁想起属于自己的感情来。
林云歌是他的灵魂，是他的信仰。
此时此刻要坐在这里开会，也是拜“爱情”两字所赐。
思及此，释怀地轻笑一声。顾璟行因着几分好胜心，对着面前的空座位喃喃自语地反问：
“我怎么就不懂？”
“爱情和友情，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