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老黑山（终）
山河形变，风云回转。
刹那之间，眼前的世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空旷中突兀拔地而起的几座高山，将周围的环境通通挤压变形，巨石崩裂，斗大的碎石飞扬上天，化作一场铺天盖地的倾盆暴雨从空中落下。
田不满抬手一撑，霎时间，一面淡青色的光罩便将他跟小红保护在其中。
砰！砰！砰！
巨石落在光罩上，接连发出如同撞钟一般的洪音。
小红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渐渐在硕大阴影的遮蔽下，变得漆黑如墨，惊骇问道:“田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不满目光平淡，沉声回复:“一切都太凑巧了，不管是野狼沟中遇险，还是我们接连两次撞破张青山跟那老妖的秘密会谈，遇到这白蚁妖后在山中作乱，我们识破其阴谋的过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顺水推舟。”
小红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认为，这都是他们故意设计好的，其目的是想要声东击西？如此说来，那老妖之前是假死？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不光如此！”田不满一指前方那隆起的高耸山头，语出惊人，“就连那张青山也是假死！”
“怎么可能！”小红满是不敢置信，“但我们分明看见，那张青山施术自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因为他根本不是人！”
田不满话音未落，轰隆隆的大笑之声骤然从最前方大山的山腹之中响起。
得意中，还带着几分戏谑与嘲弄。
当笑声停息，高山口吐人言，“好眼力，竟然能猜到老夫的真身，你也算是个人物了！”
这声音听来熟悉，小红惊愕，“啊！张青山…青山…他竟然是一座山变的！”
还没等张青山回答，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便出现在山巅之上，她于高处耸立，将万物踩于脚下。而在她身旁，一头白色狼王昂头长吟。
山神奶奶！
山间老妖！
她一出现，凌厉的狂风又于天地之中飞旋而起，嘶吼着发出句句人声，“不错，你们中计了，你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张青山冷笑道:“我们早知道你法力还在，为的便是让你相信自己的判断，好一步一步跟随我们的步调行动。”
小红看了眼那地上坟墓，不屑笑道:“可到头来，你们还是功亏一篑！”
“你想多了。”张青山平淡道:“那也是为了引你们上钩的诱饵罢了，当你们踏入此地的那一刻，阵法便破了，我们已经大功告成！”
“山神奶奶回来了！山神奶奶回来了！”
白蚁妖后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举起双臂，兴奋高呼。
嫁衣老妖笑了起来，“白儿，你做的不错，是此次计划中的第一功臣，但别怪奶奶，我不能让你再继续活下去。”
“明白，白儿明白。”白蚁妖后发声大笑，“毁坏奶奶座驾，我死有余辜！”
话音未落，田不满二人便听“砰”的一声，那妖后竟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爆掉了自己的身躯。
跟张青山的假死避祸不同，这次是真的连渣都不剩了。
小红见状咬牙，“好生恶毒！”
田不满抬臂挥手，五条纠缠在一起的黑麟蛟龙，脚踏黑炎凝成的祥云，在他的操控下，瞬间仰天而起，朝着山巅之上的嫁衣老妖攻杀而去。
与此同时，山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喝，随着山体蠕动，一张硕大无朋的人脸瞬间于山体表面幻化而出。
仔细看，那五官与张青山起码有八九成相似。
他一张大口，十几只房屋大小、由岩石堆积而成的狰狞鹏鸟霎时间排成一条横线，与黑麟蛟龙对撞而去。
蛟腾鹰舞！
在激烈刺耳的碰撞声中，黑色的鳞片与岩石羽毛一同簌簌而落。
但这岩石鹏鸟远非蛟龙对手，哀鸣过后，最后一头鹏鸟也被蛟龙的利爪撕扯粉碎。
见状，张青山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神色，他又张口，喷出一片由滚烫岩浆凝结而成的巨大火网。
想要捕龙！
“青山！你不是他的对手！”
嫁衣老妖声音未散，蛟龙便已将火网吞噬干净，张开漆黑巨口，朝她迎面攻杀而去。
“但你也远非我的对手！”
她冷冷一笑，从山巅一跃而下，浑身激荡出难以言喻的凶猛气势。
五条蛟龙还未触及其身，便寸寸崩裂，化作片片黑麟，飘散于空中。
深藏不露，这老妖之前隐藏太多实力了。
紧接着田不满二人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两人同时看向震动的源头，竟然是那座坟墓。
砰！
一块碎石快速飞出，紧接着是另一块，眨眼的工夫，组成坟墓的石头便已尽数飞出。
与此同时，两人也看清了这碎石下方掩埋的物体。
那竟然，是一颗青丝漫卷的女人头颅！
刹那间，安详闭起的双目陡然睁开，散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精光。
下一刻，头颅飞起，向嫁衣老妖快速飘去。
大地皲裂，瞬息间，五条庞大的身躯破土而出，伸出双掌，想去夺那颗头颅。
但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傀儡刚触碰到头颅的瞬间，那头颅便立刻崩裂成一地碎片。
假的，这竟然是用陶土捏成的塑像！
“哼！”
再一瞧，那嫁衣老妖已将真人头抱在了手里，直接往脖子上一放，鬼哭狼嚎，风云变色，天上的黑云汇聚旋转，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
“山神奶奶复活了！”
张青山仰天长啸，眼角处滚滚泥石流淌，惹得地动山摇。
“我这次能重获新生，还要多亏了你们。”
嫁衣老妖重获头颅后，赫然是一名容颜娇俏的二八女子，但脸色却苍白无比，在一身鲜艳红衣的映衬下，给人带来一种病态的恐怖。
“可喜可贺！”田不满冷冷一笑，随即目光在其身上掠过，想要探查其破绽，却不由暗暗心惊。
这老妖实力之强悍，远超自己的想象，简直可以与他在无间界见到的那些神明媲美了。
想要将其击败，必须要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不过你们跟那个人有关系，今天必须要死！”
老妖抬起手臂，指甲迅速往前刺出半丈多长，犹如五把锋芒毕露的晶莹长剑。
“山神奶奶！可否饶他二人一条性命？”
这时，张青山开口求起情来。
“既然您已经复活，就不要为难这两个小角色了。”
老妖冷笑，“嗯？你想顶撞我？”
“我向来没有过这种念头。”
张青山话音未落，田不满已然端着一柄青色长枪，对准老妖的胸口悍然刺来。
老妖见状目光凛然，正当二人刀兵相见，一触即发之际。
天色骤然变得漆黑无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悍的威压之力。
感受到四周产生的变化，众人一同抬头往空中看去。
“那是……”
像是一块遮天蔽日的幕布，又像是苍天被撕开一块缺口，无边际的庞大黑影从天而落，径直对准下方的一切迎头砸击而来。
“那是……”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精彩无比。
忽而，田不满幡然明悟，大喊道:“老黑山！”
那座莫名其妙飞走的大山，现在又重新飞回来了！
望着那座山，嫁衣老妖的神情有一些木然，站在原地，像是在发呆。
轰！
趁此机会，田不满一掌飞出，硬生生击在老妖的胸口，她陡然回神，狂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如同轻盈的纸飞机，飘荡着往后方飞去。
就在这个时候，田不满身形回转，一把揽住小红的腰肢，极速往边缘外飞驰。
伴随着强烈的震感，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座漆黑的大山湮灭下方的一切，轰然砸落。
尘土飞扬中，田不满跟小红滚落在地上，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不过体内也是一阵激荡，五脏六腑错位。
“咳！咳！”
小红双手拄着地面，用力咳嗽两声。
田不满拍拍她的肩膀，打入两道再生术，将其体内的灰尘逼出。
接着，他回头看去，瞳孔不禁颤抖，这就是老黑山！
这广阔山脉中的任何一座高山，都不及此座高山雄伟。
山体表面乌黑晶莹，犹如一整块硕大的墨色璞玉。
山上没有任何植被遮掩，虽然高耸，但一眼仍能望到头。
它就这样静静矗立在原地，像是一直就在这里，从来都没有飞走过。
而那张青山所变化的几座高山、还有那嫁衣老妖，都在这座黑山的镇压下，湮灭一空。
“老弟啊！我不是说过了吗？等你死过一次后再来找我，怎么这么心急，现在就跑我这地界儿晃荡来了？”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幽幽随风从山顶荡下，在半空绕了几圈，便钻进了田不满的耳朵里。
是他！
田不满瞳孔中精光四射。
甄示申！
循着声音来处，二人沿着山路一直往山顶上走。
刚行至半山腰，一名身穿破棉袄、腰扎红绳的肮脏小老头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他颇为自在地躺在山上，手里依旧拿着那个破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
“痛快！当真痛快！老弟，这次来找我，可带好酒了？”
甄示申身躯往前一探，登时坐了起来，笑眯眯望着田不满说道。
“这天下有让客人带酒的道理吗？”
“嘿，你小子，说得在理。”
甄示申抬手在前方空地上一挥，一张满载着山珍海味、美酒佳酿的矮桌便凭空浮现。
田不满很自然坐了下来，小红在一旁颇为警惕的打量着。
甄示申没有半点不自在，像是老熟人见面一样，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酒，接着道：“说吧，这次来找小老儿我，想干些什么？”
田不满端起酒杯，微笑道：“老甄头，你这话讲得可就不地道了，明明是你先来找我的，在大秦国，向那妖妃透露了我的消息。”
“老弟啊，这就是你不识趣了，小老儿是见你孤苦伶仃，那漂瀛女子容颜妖娆，是难得的美人儿，故此想要撮合你二人，这反倒成我的罪过了！晦气！”
甄示申甩了甩脑袋，接连饮下三四杯酒。
“老不羞！”小红闻言，低声骂了一句。
田不满见甄示申没个正行，开门见山道：“这几日来，我接连做怪梦，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甄示申闻言一摊手，“老弟，你怎么老拿那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呢？你自己做那见不得人的怪梦，不怪自己心术不正，反倒诬陷我耍你，真是冤死小老儿我喽！”
“真不是你干的？”
“跟我没关系！你那些烂遭事儿我不掺和，还是之前那句话，等你死过一次了，咱俩再攀关系，现在我跟你无话可说！如果想喝酒，那我今日奉陪！”
看着他举起的酒杯，田不满心道，这老甄头法力通天，想灭了自己，只是抬根手指的事儿，既然他不承认，想来这件事跟他的关系不打。
两个杯子碰在一起，二人一饮而尽。
“痛快！”
老甄头咧了咧嘴，抓起一只烧鸡大口啃了起来。
“那大秦国是怎么回事儿？”
见问自己的事他不肯说，田不满干脆抛出了一些其他疑问。
老甄头笑道：“天地间没道理的事儿太多了，如果不是现在与过去两股力量同时间碰撞交汇，这大秦国或许会一直漂浮在时空的乱流里，永远不会出世。”
现在？过去？
难道说是自己跟安哥拉同时出现，才导致了大秦国突然现世？
“那秦宫下的那座墓穴，又是谁的？”
老甄头言辞含混，“谁躺进去就是谁的。”
“那你又是谁？能令无间之主都忌惮万分？”
“老弟，明白跟你说吧，这天地远比你想得要辽阔。你曾以为无限大无限长的事物，在一些人眼里，就跟沙子差不多大小。而你现在纠结的事物，更是微妙，你很快就能明白的。”
说到这里，老甄头只顾吃酒喝肉，显然是不想再过多深入。
见状，田不满将苍托付他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这是无间之主让我交给你的。”
看着玉佩，老甄头愣了一愣，随即嗤一声笑了出来，“活了一辈子不够，还想要下辈子，神仙也不能免俗。行吧，看在过往的交情上，这东西我收下了，放桌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