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张老脸别提有多难看了。乔慕这一声王八羔子，可是直直的骂到了她心砍上。
以至于她觉得，乔慕必然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刻意指桑骂槐。
再一点，且不管打了皇帝的到底是谁，乔慕既然说是君落尘，而君落尘自己也揽下了这个责。
那她就是想追究也不成，谁让这背锅的是自己孙儿呢，更别提这两人的说词还这般合理。
若她再从鸡蛋里挑骨头，反倒引人猜忌了。
这下，心里再气也只得往肚子里咽，并且，还得亲手把这个烂摊子给收拾了。
殴打皇帝这个罪名比不得弑君，罪责也是不轻的，她不可能让自己孙儿摊上这件事
可是她憋屈呀，她实在不明白，到底哪一环出了错。
心底闷着的这股怒气一上心头，当即就站不稳，幸好嬷嬷扶得快才不至于摔倒。
“祖母，你可不能倒下，你还得把那个欺负我家娘子的王八揪出来呢”君落尘俊逸的脸上虽然挂着懵懂的傻样。
那双漆黑的眸里，竟透着一丝无情的冷漠，好像看不懂太后这是身体不适，依然沉寂在自家娘子被欺负的怒气中。
太后这个瘪吃的，活活的就差没吐血。
乔慕故作好心的上前，劝抚道：“祖母莫气，莫要为了那样的王八羔子伤了神，太不值当了”
“而且，在夫君相救之下，孙媳也没出什么事”
说着，她又故作感动的擦拭着没有眼泪的眸角，感动道：“倒是祖母能将孙媳受的难感同身受，孙媳真是太感动了，夫君说的没错，您果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
她假模假样的在这叽歪，太后听着她的声音这头是更加疼了。
乔慕多说一句，太后的头疼就加重几分。
嬷嬷自然是明白的，连忙打断了乔慕的话：“小王妃，太后娘娘身体抱恙，加上宫里出了点事，茶宴是无法继续了，既然这安也见了，你与小王爷便先回吧”
“那祖母好生休养，我们就先回府了”乔慕闻言立马佛身行了个退礼。
君落尘站在一侧，瘪着的嘴十分不高兴的样子：“祖母，那你什么时候帮我抓坏人？”
嬷嬷：“…”这小王爷果然是个傻的，就没看出来太后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吗？
他每说一次，太后就会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脚的事，一想到这颗心就无法平静，气得不上不下，这一次是真的彻底晕过去了。
“太后、太后…”
“传太医，快传太医…”嬷嬷急得大喊。
须臾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没来得及离开的乔慕：“小王妃，听闻你也懂点医术，你先帮太后娘娘看一眼吧”
乔慕沉默了，这个老太婆屡次算计她，竟还想要她帮忙看诊…，本心，是不愿意的。
但是她又有些担心，如果因她没及时医治而让老太婆出点什么事，只怕又要往她头上叩屎盆子了。
正犹豫之迹，君落尘已经拉起她的手，并对嬷嬷道：“祖母生病，自然是找太医，我家娘子只是药房小小药徒，哪里懂这些”
说完，他拉着乔慕便转身，不给嬷嬷多说半句的机会。
这雷厉风行的模样，要不是他脸上依然挂着憨萌的表情，乔慕真的时常觉得，他脑子已经好了。
就像适才在养生殿。
她把君天擎打了一顿解气之后，按她的计划，是打算来个恶人先告状的。
这小傻子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像大英雄一样的把她带走不说，还设计了一出好戏。
真是让她想不多疑都难了，两人走出好一段，她才松开君落尘的手，平齐的走在他身侧，问道：“君落尘，你是怎么想到换人假扮宫婢揭穿太后诡计的？”
主意是不错，就是可怜了沈良，堂堂一七尺男儿，让他龟缩在那假扮女人。
这一冷静下来，她觉得这事越来越不对劲了，君落尘知道她在养生殿或许是一路查过去的。
可他会让沈良假扮宫婢揭穿谎言，就说明他知道这些是太后策划的，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一个连本能反应都不会处理的稚子，真的有这么好的头脑吗？
还有君落尘在太后面前的反应…，她记得，这人就是伤了脑子，本性也是善良的，不可能明知道太后身体抱恙还不知轻重的去刺激她。
有没有可能…刚刚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君落尘？
越想越疑惑，使得她脚下的步子都缓慢了不少，不知觉，君落尘的步伐已经比她快出了好几步。
那抹红影行风抬步间，乔慕眼前赫然出现慕君年的背影。
她一直就觉得这两个人有些相似，却从未想，不过是将白衣换了红，就会相似到极致，如果不看那张脸，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吧。
“慕君年…”她停住脚步，望着他背影情不自禁的唤了声。
前方的人脚步明显顿了下，不过刹那便又恢复，很自然的回头看向她，俊逸的面容上依旧是那呆萌又可爱的神色，见她不动，三两步的走到她身前，关心的问：“娘子你是不是累了？”
熟悉的萌脸，熟悉的奶音，她摇头，再次问道：“君落尘，你刚刚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憨憨的挠了下后脑勺，挑眉道：“我、尘尘其实并不太懂，这些都是阿良吩咐的”
“阿良说，一切有他，我只要站出来保护娘子就好了，他还告诉我要怎么说，怎么做”
说着，他非常满意的竖起大拇指：“娘子，阿良他是不是很厉害？”
乔慕：“…”是她想太多了么？
也是，沈良若是不精明点，君落尘可能活不到现在。
只不过她内心依然有点疑惑，沈良即便是为主着想，明明可以让君落尘带走她就是了，他哪里来的胆反将太后一军？
而且…他一个下属、命令主子，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偏偏君落尘说得一本正经，她连怀疑都不那么理直气壮。
对上他这张俊逸又呆萌的脸，视线往下，扫到他整个身影，脑海里那种熟悉感再次浮了上来。
“娘子，你想什么呢？”见她出神，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回神，乔慕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
踏出宫门，宫内的乱事他们就懒得管了。
君天擎伤得多重她不关心，这天下会不会易主她也不关心，好像…自从慕君年没了之后，她觉得生活也索然寡味。
可是，她还有莫晚歌，还有许多她在乎的人，那些因情殉葬的故事，只可能出现在话本里。
她做不到，也没这个资格。
或许，未来的某一日，她依旧会成家，那人、也终会成为她脑海里可有可无的回忆。
只是眼下…，为何心里如此累。
回去的路，因为两人同乘，便只能选择马车。
繁华的城道，小贩吆喝、孩童玩闹、卖家讨价、买家还价，这熟悉的人间烟火气，她竟恍然觉得，已经有好久不曾看到过了。
撩开车窗帘，入目，是卖糖人的商贩，摊前正围了几个叽叽渣渣的小人儿，她不由感叹，幼年真是好啊。
再往前，是一个卖饰品的小摊，那上面摆了各类便宜发簪和发钗，还有一些女子爱用的小饰品。
吸引她视线的，是架子上挂着的那块银色面具，看上去质感一般，她脑子里第一浮现的，是那抹红影，以及他唇瓣时常挂着的邪笑。
想着，唇角蓦然滑过丝丝笑意。
侧头看了看靠在车内肯得香甜的君落尘，她突然想，如果给君落尘一块面具，是不是就完全同慕君年一模一样了？
“停车”她吩咐道。
马车缓缓停靠在边，她没有喊醒君落尘，独自下车走向摊边，什么都没看，直接拿起了那块银色面具。
小贩见着穿着上等云纱，一见便知是个有钱的主。
立马笑脸迎人：“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面具，姑娘若是要买，我可以给你半价”
“多少银子？”她问。
小贩眼珠子激灵的转着，这可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他在这做生意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一般而言，什么样的人大方，什么样的人小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眼前这位姑娘，显然是不差钱，还很像个冤大头。
“十两”小贩答道，须臾又给她解说：“姑娘，这面具可是城里最好的铁匞打造的，这个价钱…”
小贩还在说着什么，乔慕已经扔下银子转身了。
小贩激动得，抱着银子笑的比捡了钱还要高兴，连着追上去：“姑娘还要不要看看别的？”
乔慕没有理他，拿上面具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之迹，她又撩开车帘看了眼满脸讨好的小贩：“什么物件什么价，往后这等宰人的行径还是莫要随意为之”
小贩听得，脸色瞬间一红，感情他这自作聪明的行径，在人家眼里只是跳梁小丑般的存在。
乔慕又不是傻，这块面具做工粗糙，用料也不纯，就是孩子玩闹的存在，售价不会超过百文银。
她会买，是因为这块面具的形状，跟慕君年脸上那块一模一样。
摩捏着手中的面具，视线落到君落尘身上，内心竟有些隐隐的激动。
甚至有些期待，期待君落尘戴上面具的样子。
可是，内心又有很重的罪恶感，因为思念慕君年，用他的习惯拿君落尘来做实验，这真的好吗？
当然是不好的。
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强烈欲望，非一般的想看到君落尘戴面具的样子。
她想，就一次…就这一次。
手缓缓的伸过去，面具缓缓的落到他脸上。
倾刻间，她感觉时间停止，空气滞凝，一波接一波的震撼直冲她脑海，震得她久久无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脸，除了唇色不同，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别无二致。
“慕君年…”她不自觉唤出声。
眼眶无法自控的泛起了红，她总算是明白内心那股强烈的感觉从哪来。
似乎，君落尘未戴上面具，她就已然笃定，他戴上面具之后，会同慕君年一模一样。
更甚至，内心有个无比荒唐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君落尘和慕君年其实是同一个人，否则，世间除了双生子，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并且战王妃的的确确就只生过一个孩子，所以他们不可能是双生子。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她不停的问，不知是在问君落尘还是慕君年。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的握住君落尘的手腕。
她是医者，本来这一握，就足够探清他脉象。
不知为何，他的脉象很是薄弱，她几乎感觉不到，当她一本正经的落指给他探脉时，却被他一个反手握住，绵绵的唤了声：“娘子”
随着他悠悠醒转，起身之迹，面具也随之滑落。
他睡眼腥松，似乎很不明白乔慕为何离他这么近一样，视线落在滑落的面具上时，面上瞬间露出孩童般的欣喜，弯腰拾起面具。
脸上都乐开了一朵花：“娘子，这是什么小玩物，真好看”
瞧他幼稚的，就好像没见过面具一样。
乔慕看着他，内心又是一阵颤动，隐去眸子里的酸涩，她想…，或许真的是慕君年在她脑子里烙下的印记太深了。
所以才会屡次将君落尘看成他。
她是死也不相信，慕君年脸上会做出这种蠢萌的表情的。
“娘子，这是你买来送给我的吗？”他又问道。还像模像样的拿着面具在脸上比划。
“嗯”她点头，不想灭了他兴致。
谁想他竟激动得当即就捧着她脸蛋亲了下，高兴极了的模样：“谢谢娘子，你真好”
乔慕石化了，同时，内心也是十分不是滋味。
这小傻子若知道她买面具是因为慕君年，大概会很难受的吧。
“娘子，尘尘好看吗？”他将面具盖在上半张脸上，水灵灵的大眼在面具下调皮的转动着。
适才他睡着的时候，的确是跟慕君年一模一样的，这会人醒了，除了看上去像，骨子里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稳住心绪，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好看”
他想都没想便说道：“既然娘子说好看，那尘尘往后每日都戴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