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叔担忧看着走出来的两人。
送他们回到四合院，哑叔还在不断打手势比划着安慰宋禹衡的话。
事实上，宋禹衡面上并没有伤心难过的情绪。
他反过来还宽慰了哑叔几句。
等哑叔开车离开，沈棠才牵着他进了屋。
“来的路上忘了买菜，冰箱还有之前冻的饺子，吃这个可以吗？”
着急带宋禹衡去见父母，乘兴而去，最终却是以一场闹剧收场。
“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沈棠把宋禹衡安顿在餐桌前，刚要去冰箱拿饺子，就被从后面抱住了。
身形相叠，宋禹衡依旧瘦一圈。
他将头抵在沈棠的肩膀上。
呼吸很缓，少了些气力。
“哥，你不问我吗？”
沈棠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你想我问吗？”
宋禹衡很低的“嗯”了声。
“小衡，”沈棠转过身来，一只手揽着他，在眉心落下一吻，“我有很长的时间听你说，但现在，我得给你做饭吃。很晚了，你中午就没吃多少。”
“我要跟你一起做。”
见沈棠点头，宋禹衡眼中笑意一闪，整个人都挂在沈棠的身上。
年岁渐长，他就不怎么好意思像小孩一样粘人了。
沈棠一手环着他，弯腰从冰箱里拿了冻着的水饺。
架上锅，沈棠要开火，宋禹衡先伸了手，“我来。”
他似乎是寻到了乐趣，后面下水饺，捞出锅，也都是他完成。
饭碗端上桌，他要从沈棠身上下来，被阻止了。
“坐着吧。”沈棠扶着他的腰，让他坐得更稳一些，“这么多年也没长多少体重。”
吃过晚饭，两人到院里的躺椅上坐下。
暮春之际，四九城的夜晚还有丝丝寒意。
宋禹衡身上盖着沈棠的外套，躺在他身上。
院里的海棠树枝繁叶茂，遮蔽了中庭大半的天空。
沈棠的手在宋禹衡脊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拍。
“记忆中，我爸妈总是很忙。”宋禹衡说，“他们是随行翻译，经常要跟着使团出国 ，最长的一回，半年都没回来。”
母亲是苏国人，但从小在华国长大。他的舅舅很多，都不怎么亲近，甚至比不上毫无血缘的宋先生。
外祖家争斗很严重，母亲因为嫁入华国没有了威胁，反而更受家族的欢迎，早些年华国与苏国关系和睦时，她会频频回去，但很少带宋禹衡。
“家里出事，宋先生得到消息已经晚了。他们只能尽力保护我们离开。”
宋禹衡换了个姿势，眼睛压在沈棠的颈窝。
“小叔说，不能都走了，动作太大，而且爷爷还要人照顾。”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沈棠锁骨处。
那天的场景太混乱，时间过去的也太久了。
宋禹衡只记得火车站熙攘的人群。
抓着他的大手不知何时松开，等他发现时，父母已经准备登上火车了。
母亲看到了被挤开宋禹衡，冲他伸出手。
“苏家的人找来了。”
送他们来车站的男人神情急切，见两人还未上车，伸手推了下周明翰。
宋禹衡在指尖与母亲相触时，距离再次被拉开。
“他回头看了眼我，也许没有……我妈的手被他握住，两人进了车厢。”
当时苏家的人，挨个车厢的找。
眼见着他们就要靠近，宋禹衡推开要抱他的男人，冲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苏家的人果然被吸引，追着他而来。
火车在他身后缓缓开动。
宋禹衡一直没有回头。
回了周家，周明庭对他独自回来的事情，又惊又气。
“我其实也不确定……”
沈棠感受着掌下起伏的肩背，宋禹衡很深的吸了口气，半晌才继续说：“就像我跟小叔说的，是我放开了我爸的手，最终选择回来。”
可今天，周明翰的表现，却分明是另一个答案。
“我没有觉得他做错。当时的情景，如果顾了我，可能都走不了。可在知道……时，我……”
沈棠吻着他的头发，语气温柔，“我知道，小衡，我都知道。”
宋禹衡不怨周明翰在最后选择了保全妻子和自己，因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但作为被放弃的一个，他心里还是会难过。
沈棠感受到肩头的潮湿，眼中满是怜惜和心疼。
“小衡。”
沈棠想安慰他，但都已经过去了。宋禹衡用自己的方式，让这段过去，体面的过去。
“我在。”沈棠说，“以后，我都在。”
在他这里，宋禹衡永远是第一，是唯一。
“也挺好。”宋禹衡撑起身，眼睛还有些红，但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如果当时真的去了苏国，我就遇不到你了。”
爷爷会怎样，小叔会怎样。
但总不会比现在好。
爷爷健在，小叔平安。而他，也遇到了不会放弃也不会放弃他的人。
沈棠按着他的后颈，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那天后，宋禹衡就再未去过空山公馆。
后来，周明庭来过一次。
“阿衡那天说了什么，让我哥那么愤怒？”周明庭肯定，沈棠听到了。
宋禹衡想维持周明翰的体面，沈棠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有些事，追根究底并没有意义。”
周明庭哼了声，知道从沈棠这里要不到答案，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我跟老爷子在努力说服他们接受了，你们多少也有个努力的态度。”
自那天不欢而散后，两人就再未回过公馆。这样明显对抗的态度，周明翰哪里能消气。
周明庭倒是不担心他们父子真的就断绝关系了，可问题是：“你们不回家，事情都落在我头上。你们忍心我拖着残废的身子奔波？”
周明翰在苏国翻译的文件牵扯甚广，虽然两国有了协定，但还有更多的细节要协定，夫妻两人时常“失踪”，家里的事情全落在周明庭身上。
沈棠不为所动，“不是留了建强和凤霞帮你？”
周明庭放下凑到嘴边的茶杯。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打算把他们也带走？”
沈棠没否认。
“建强和凤霞本来就是小衡的弟子。”
周明庭道：“那老爷子怕是要一起跟着过来了。”
沈棠调整着盆栽的位置，确定位置后，一剪刀剪去了横生的枝丫。
“老爷子不是有了小孙子？”
周明庭沉默了片刻。
“禹祥，那孩子也挺可怜。”
跟着周明翰夫妻在国外颠沛流离，李清映的家族又是那么复杂。才十岁的小孩，就满腹心事，即便回了公馆，在亲人面前也小心翼翼。
“可怜吗？”沈棠挑着唇角，眼中不见笑意，“他在父母怀里的欢笑时，小衡重伤昏迷，生死未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