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如同惊雷划过长空，二人交锋相对。
顾婉卿落地之时，身后的那名敌军之首已经倒地不起，鲜血肆流。
她将红缨枪的血迹擦了擦，背在身后挺身而立。
众人欢呼，“绾青将军威武！——”
“你们看好宫里的人，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听候发落，对缴械投降者，不可伤。”顾婉卿道。
“是！”
而她，还知道宫里的一个地方，她还有一个十分想见的人。
……
金安殿内，没有了吵闹的大臣们。
容鹤独身在殿，但却没有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他盘腿席地而坐，抬手就能抚摸到冰凉的龙椅，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看见顾婉卿一身红衣、拖着红缨枪走近金安殿时，容鹤没有半分吃惊。
容鹤缓缓起身，将皱巴巴的衣裙整理平整，然后一步一步走下阶梯，走近顾婉卿。
上一次被她如血一般红衣惊艳到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大殿之上。
不论何时，她都能摆出这一副一身正气的表情。
可真是个令人感叹的奇女子。
“我就猜到事情没那么顺利。你连顾家的葬礼都没有参加，一定是白珏察觉到了什么，才把你支开的吧？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白珏啊。”容鹤道。
顾婉卿放下了红缨枪，将手掌心的血迹才衣服上蹭了蹭，叠手行礼，“参加太子殿下。”
这个端端正正的礼数，却让容鹤有些诧异。
事实上，她走大殿之内，看见太子殿下的第一眼便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既气愤，也惋惜。
“臣心里对太子一向敬重，宫中后花园初遇时，二皇子对臣口出恶言，是太子殿下替臣解围。人性虽多变，可臣知道，太子殿下是个好人。对太子之后所有的遭遇，臣都因帮不上任何忙而感到愧疚。”
容鹤觉得她这番话虚伪又好笑，“你不恨我杀了顾曦和顾家吗？还有你那个年幼的弟弟，他们可全都死了。”
提到顾家，顾婉卿眉间跳动。
那些烧焦的尸体还历历在目。
她蹙眉道：“自然是愤怒，但同时又觉得你很可怜。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恨意，我心里能装下的东西还有很多，不会因为愤怒和仇恨就改变了自己。换句来说，太子殿下，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容鹤苦笑，“的确是比不过绾青将军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不是我，也没资格说这话。”
顾婉卿叹口气，“我曾经失去的东西要比太子殿下多得多。”
重生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却可以看清许多事情。
或许，以她的角度来说，容鹤还是个没有成长大的孩子，她的确没资格让他豁达。
容鹤道：“若你和白珏相濡以沫十载之后，再饱尝失去他的滋味，你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或者，我该把你杀了，让白珏尝一尝，拉自己出地狱的白月光消失之后，他会不会发疯？”
顾婉卿缓缓摇头，坚定道：“白珏承受的痛苦从来就不下你百倍。太子殿下，是你成了井底之蛙。”
容鹤无意和她分辨这些，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计划的，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行动的？”
顾婉卿道：“自从白凌出事之后，白珏便察觉到了你的不对劲。他担心你会有所异动，直到你对顾家动手，白珏就将你心中大致的想法推测出来。所以白珏让我秘密领着一支兵守在边关，若是炎安城真的沦陷，我就能直接回宫平息内乱。”
容鹤面色波澜不惊，“他思考了这么多，看来入狱也是其中一步，为了让我放下警惕。”
顾婉卿道：“他早已经不在狱中，从你命令南方驻兵撤退时，三皇子容晟就已经将白珏从大牢救了出来。你最近无暇分身，自然也没发现。即便是发现，也来不及了。”
容鹤挑挑眉，冷笑道：“是吗？呵，不愧是白二爷啊，在狱中都能笼络得了三皇子。他逃了便逃了罢……”
顾婉卿眯起双眼，“太子殿下，你其实是渴望有人来阻止你的吧？否则天牢重地，白珏又是你心头重犯，你大可加强守卫，不会连弄丢了一个大活人都不知道。或者，凭借你因为长公主对白珏结下的仇恨，怎么说也该杀了他的。可你没有这么做，你也料到我不在炎安城，白珏就会有所行动，你这是放了他，想让他来阻止你，对吧？”
“你虽习武，但是心思确很细腻。不过你还是说错了。我没那么好意，也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我任凭白珏逃走，是让看他临死前的挣扎，看看他们白家一直想守护着的南炎江山是如何崩塌的，看看这人的信仰是如何幻灭的。”
“真的不后悔吗？”顾婉卿再一次问道。
容鹤仰头哈哈大笑两声，
“岂止是不后悔，我甚至看着一片混乱的炎安城，心中痛快得不得了。”
“是因为这个地方毁了你的亲人们对吗？”
都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容鹤也清楚的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才要将整座雪山都视为罪魁祸首。
“顾婉卿，你也是个受命格所困的人，从小到大饱尝世人冷眼，可你却什么都没有做过，只是拼命生活灾难就不断降临，难道你没有觉得不公平吗？不只是你，还有白珏。他可是要比你惨上数十倍，身上和心上都有数不尽的伤痕，幼年时期便没有亲人疼爱。父皇不管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会让他背黑锅，所有人称他是白二爷，那是畏惧的尊敬，可他们只是害怕白珏所谓的杀人如麻的习性而已。”
容鹤对白珏的所有事情都是知情的。
以前李府和一众官员的抹杀，大部分都和白珏没有直接关系。
皇上也没有愚蠢到真的自始至终都让白珏一个人去执行这些任务。
白珏只是善后，替皇上背了这么一个罪孽，好保全真正替皇上做事的那批暗杀队。
若有一朝真的出了事，白珏就会被推到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