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闻燃的是宋瓷平稳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闻燃突突跳着的心却一下比一下快速。
他合着眸子，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直到紧张的心神渐渐放松下来，才把宋瓷送回房间。
静静看了会儿她的睡颜，闻燃心里觉得自己可笑，薄唇扯了扯，却笑不出来。
他手背抚上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额头竟然全是汗。
就这样站在宋瓷窗前，直到夜色深沉。
深得像五年前那天，像他见不得光的内心，他才抬起已经麻木的脚去了书房。
他当时把信随手一扔，几年过去，自己都忘了有这封信的存在，没想到会被宋瓷看见。
目光落在宋瓷刚刚待过的地方，他弯腰把斗柜里那封信拿出来。
粉色真难看。
他手指划过信封背部，逃避着看到收件人的名字。
想自欺欺人地扔掉，又怕宋瓷觉得他龌龊。
呵。
从五年前那晚起，他就已经是不堪的了。
男人手指卸了力，颓然地坐在书桌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就像一座雕像一直未动，直至天光大亮。
清晨的光照在他身上，他像是在等待裁决的死囚。
*
早上。
宋瓷顶着宿醉后的脑子醒来。
眼睛又疼又肿，只能睁开一条小缝儿，头痛欲裂，记忆也断了片。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依旧是肉乎乎的五短身材，没有变回去。
叹了口气后，脑子里闪过昨天下午的那封信。
那封情书！
她头脑瞬间清醒过来，掀开被子就要去找闻燃。
手刚碰到房门把手，又犹豫了。
她要怎么问？
会不会她昨天喝醉酒后已经问了？
宋瓷恨死自己一喝醉就断片儿的脑子了！
其实有了五年前的经历后，宋瓷就再也没有喝过那么多酒了。
她爱酒，但平时都是喝一杯，脑子有点儿晕晕的就停下，能睡个好觉，醒来也会记得醉后的事。
大概是变成了小孩儿的缘故，她昨天只喝了一瓶盖儿，就醉了。
她担心自己又说错话，闻燃又好几年了不理她，努力用小拳头敲自己的脑袋，逼迫自己记起点儿昨晚发生的事。
没想到很真管用。
真的记起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片段。
厨房，闻燃带她去厨房煮醒酒汤。
他好像在生气，然后自己问他什么问题。
到这儿又断片儿，宋瓷更用力的敲了敲头。
记起来了！
闻燃说他只喜欢小珍珠！
宋瓷呼吸都加快了，双眸挤在红肿的两片眼皮里，亮得惊人。
闻燃从不骗她，他说只喜欢小珍珠，就一定是真的！
不管她以前喜欢谁，现在他只喜欢她！
患得患失的心让宋瓷每次都能很好的调节自己的心情，她拉开房门去找闻燃。
她先是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等了好久没有听到声音，精致的小眉毛皱起来，随后把门扒拉开一个小缝儿。
她不进去，就在门口瞧一眼，也不算违背了约法三章。
宋瓷只剩一条缝的眼睛，从门缝往房间里看。
闻燃的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人。
床上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人睡过的模样。
闻燃已经出发去剧组了吗？！
宋瓷不死心，又看向隔壁的书房。
这个地方她实在不想进去，可以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万一闻燃在里面呢？
在她心里，闻燃就算再生她的气，再怎么讨厌她也不会不管她，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把独自扔在公馆里。
打开书房的门，闻燃果然在里面。
他双手交迭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眼底是青色的黑眼圈，脸上疲惫异常。
怕吵醒他，宋瓷在门边脱了拖鞋，穿着袜子走进去。
刚走到他身边，闻燃就像有心电感应一样，眼皮动了动。
“小珍珠？”
刚醒来的嗓音低沉沙哑，他眼里还泛着血丝。
但他清醒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人前矜贵到高不可攀的闻燃。
“我航班改成了中午，待会儿先送你回老宅。”
其实他昨天已经通知了何女士来接，但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想亲自送她回去。
他说着话，把桌上纸张底下的粉色信封往里推了推。
宋瓷的视线勉强能和书桌齐平，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是问道：“你跟妈妈说我变小了吗？”
闻燃摇头，“没有。”
“我怕提前说了她非要过来，太兴奋路上出车祸。”
宋瓷失落地点点头，对她的安排没做质疑。
两人都没提及昨晚的事，宋瓷是不想提。
至于闻燃为什么没提，她不知道，但她觉得不提是件好事儿。
书房里。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人对视着。
最后两人一起开了口。
“有什么要带去老宅的，我帮你整理。”
“不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会很乖。”
话音落下，不同于宋瓷的落寞，闻燃脸上是明显的错愕。
“你要跟我一起去西北？”
宋瓷咬咬嘴唇，不确定道，“沈狄说这次拍摄你会带新助理过去，他工作会很轻松，我过去由他带着也不会打扰你……”
“不方便就算了，我随口问问。”
“你想的跟我一起去，所以让我接这部电影？”
宋瓷努努嘴唇，“不是啊，丁澎导演的电影不拍很可惜。”
闻燃挑眉看她。
“好吧，”宋瓷没底气地又加了一句，“我反正也不能上班，也能陪你去嘛……”
被戳穿了心思，宋瓷干脆破罐子破摔。
倒是惹来闻燃清浅的的笑，他伸手把她抱起来。
余光扫过桌面，眸子闭了闭，不露声色地开口，“昨晚……”
“你说你只喜欢我一个！”宋瓷怕他先把窗户纸捅破，急急忙忙打断他，“我就记得这一句！”
她说完紧张的看着他，一把扑到他身上，死死抱着他。
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许赖账，既然哥哥最喜欢小珍珠，就别把小珍珠丢下。”
“好不好？”
她软软糯糯地乞求，闻燃顿时觉得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揉来揉去，酸酸涨涨，怎么可能不答应她。
“好，哥哥带小珍珠一起去。”
“真的？”
“嗯，去收拾东西吧。”
得到他的答复，宋瓷又开心起来，屁颠屁颠儿的去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
她好像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闻燃目送她出去，记起五年前也是，宋瓷喝醉了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桌上的粉色信封，伸手拿起他揣进口袋里。
他踱步来到宋瓷房门外。
“宋瓷，我去扔垃圾。”
房间里，她欢快的声音传来。
“好！”
闻燃把家里的垃圾袋都拿起来，驱车去了五公里外的垃圾场。
站在垃圾场最大的垃圾坑面前。
闻燃手一松，所有东西都落近深不见底的垃圾坑里。
夹在中间的粉色的信封就像是垃圾的一部分，闻燃浑不在意地瞥了眼。
这下不会再有人看到这封信了。